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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囚徒与画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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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姐……” 小翠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恐惧,“府里……府里都在传,说你……说你是疯子,冲撞了家主,还……还污蔑主母……他们都说林家根本没有二小姐……”

林晓晓啃着馒头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污蔑?疯子?她死死咬着牙,才没让愤怒冲昏头脑。

“还有……” 小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偷偷听到守门的两个护卫聊天……他们说……说林家的叔公,今天下午来拜访家主了……在书房谈了很久……好像……好像说什么‘十年之期快到了’……‘沈家的气运’……还有什么‘上次是林晚……这次……这次该轮到……’”

小翠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林晓晓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手中的半个馒头无声地滚落在地。

十年之期!沈家的气运!上次是林晚!这次轮到谁?!

叔公林崇山!那个道貌岸然、在姐姐葬礼上眼神闪烁的老狐狸!姐姐临死前那充满恨意和警示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林晓晓眼前!

“轮到……谁?” 林晓晓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寒意。

小翠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摇头:“没……没听清!后面他们声音太小了!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晓晓姐,你……你一定要小心啊!那个叔公……他看人的眼神……好可怕!”

林晓晓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一场肮脏的、以灵魂为祭品的交易!用姐姐的存在和生命,换取沈家和林家所谓的“十年安宁”!而现在,十年快到了!危机再现!他们……他们又把贪婪而残忍的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祭品!

是谁?是她林晓晓吗?因为她是唯一记得真相的人?还是林家其他被蒙在鼓里的子弟?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紧随其后的,是更炽烈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愤怒!姐姐!她的姐姐!被这些人像牲口一样献祭了!连名字都要被抹去!现在,他们还想故技重施!

“小翠,” 林晓晓猛地抓住小翠冰凉的手,眼神锐利得像淬火的刀子,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帮我!求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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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次笼罩沈府。 沈聿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书案上,那幅云海孤峰图依旧摊开着。画中那个女子的背影,在明亮的烛光下,线条显得更加清晰,那份孤寂与悲凉也更加触目惊心。

沈聿没有坐在书案后。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房间,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湿冷的空气依旧无孔不入。他手里拿着那张空白的婚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虚无。

门被轻轻叩响。 “家主,林崇山林老来了。”沈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恭敬。

沈聿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冷锐。他将婚书随手塞进书案一叠文件之下,转过身,脸上所有的疲惫和困惑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家主应有的、深不可测的威严。“请。”

书房门打开。林崇山穿着一身深褐色团花绸缎长袍,拄着一根光滑的紫檀木手杖,缓步走了进来。他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眼神却精明得像能洞穿人心。他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气息沉稳的中年随从。

“聿儿,这么晚还来叨扰,实在是事出紧急,还望见谅啊。” 林崇山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的关切。

“叔公言重了。请坐。” 沈聿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示意沈忠上茶。两人分主客落座。

沈忠奉上热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林崇山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聿儿,最近府里……似乎不太平静?我听说,有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丫头,在晚儿的葬礼上闹了一场?”

沈聿端起茶杯,目光平静地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胡言乱语罢了。已经处置了,叔公不必挂心。”

“哦?处置了?” 林崇山抬起眼皮,那双精明的眼睛透过氤氲的热气,锐利地扫过沈聿的脸,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丝异样,“聿儿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疯丫头口口声声说什么‘林家二小姐’,还扯到晚儿身上……听着实在膈应。晚儿是我林家唯一的明珠,她的身后名,可容不得半点污损。”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忧虑:“聿儿,你也知道,当年晚儿……唉,走得突然,连个尸骨都没寻回。我们两家,都承受了巨大的悲痛。如今十年快到了,那些压下去的东西,最近又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沈家那些生意上的对头,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又开始不安分了。这沈林两家的气运,似乎……又开始不稳了。”

沈聿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气运不稳?又是这个玄之又玄的说辞。他从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十年前林家危机、沈家产业接连受挫、以及林晚诡异的“意外失踪”后,两家迅速恢复元气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林崇山,就是当年力挽狂澜、提出“非常之法”的关键人物。

“叔公的意思是?” 沈聿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寒潭,直视着林崇山。

林崇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聿儿,你我两家世代交好,荣辱与共。当年晚儿福薄……未能继续为两家维系这份气运。如今,危机再现,为了沈林两族的百年基业,为了这上下千百口人的生计,我们……需要再次做出必要的牺牲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这次,必须是一个血脉相连、命格相契的人。唯有至亲骨血的献祭,才能平息那无形之力的反噬,换取下一个十年的安稳。” 他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沈聿,一字一顿,“那个疯丫头……林晓晓……她的命格,经过高人推算,与晚儿当年……极其相似。她,就是最合适的祭品。”

“轰隆——!”

窗外,一道无声的惊雷仿佛在沈聿的脑海中炸开!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当林崇山如此赤裸裸、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要将林晓晓当作祭品时,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厌恶和荒谬的怒火,还是瞬间席卷了他的胸腔!

“荒谬!” 沈聿猛地放下茶杯,杯底与紫檀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林崇山,“叔公,我敬你是长辈。但此等无稽之谈,休要再提!沈家的基业,不需要靠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来维系!”

林崇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阴鸷。他显然没料到沈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缓缓站起身,拄着手杖,声音也冷了下来:“聿儿!莫要意气用事!何为无稽之谈?十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若非当年壮士断腕,你我两家焉有今日?那丫头来历不明,疯疯癫癫,污蔑晚儿,搅扰葬礼,本就是该死之人!用她一条贱命,换取两族十年安稳,这是她的造化!”

“够了!” 沈聿厉声打断他,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晓晓是我沈聿关押的人!如何处置,自有我的道理!不劳叔公费心!送客!”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林崇山脸上的和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阴沉和狠厉。他死死盯着沈聿,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算计和惊疑。沈聿为何如此维护那个疯丫头?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那个该死的名字“林晚”,真的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好……好!” 林崇山怒极反笑,手杖重重一顿,“沈家主如今翅膀硬了,听不进老人言了!只望你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沈林两家的安危,可都系于你一身!” 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带着随从怒气冲冲地离去。

沉重的书房门被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烛火都摇曳了几下。

沈聿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那股莫名的、对林晓晓的维护之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林崇山最后那句“莫要后悔”和“两家的安危”,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烦躁地走到书案前,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幅画上。画中的背影依旧孤寂。他猛地挥手,想将画卷扫落!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画轴的刹那——

“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无征兆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沈聿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猛地抬头。天花板上,干燥整洁,毫无渗水的痕迹。门窗紧闭,外面也没有下雨。

那这滴水……从何而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刚刚被水滴落下的手背。

水痕还在,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紧接着,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他感觉到……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哀伤、充满了无尽眷恋和绝望的目光,正穿透空气,死死地……落在他的身上!

沈聿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转过身!

视线所及,书房内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书案对面、那片巨大的、镶嵌在墙壁上的、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博古架时——

博古架光滑如镜的深色木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他身后的景象:巨大的书案,摊开的画卷,摇曳的烛火……以及,在书案旁边,那片空无一物的空间里……

一个模糊、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身形纤细,长发如瀑。她的脸朝着沈聿的方向,但面容在光滑的倒影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悲伤的轮廓。

她的脚下……没有影子。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惊呼,从沈聿的喉间溢出!他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再次回头!

身后,依旧空无一物!

他再猛地看向博古架的镜面!

那模糊的女子身影……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烛光摇曳下产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觉!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聿的后背。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扶着书案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剧烈地颤抖着。

“谁……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魂未定的颤抖。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书案上那张被他塞在文件下的、空白的婚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动,一角微微掀了起来。

在烛光下,那原本空白一片的“新娘”位置,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浮现出了两个娟秀清雅的字迹——

林晚。

字迹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那片空白,依旧冰冷地横亘在那里。

沈聿死死地盯着那片空白,脸色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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