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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痕与倒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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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在那里?!”

沈聿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颤抖着回荡,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惊惶。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他因恐惧而扭曲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投在冰冷的地面和书架上,如同鬼魅乱舞。

身后空无一人。博古架光滑的镜面里,也只映照出他惨白如纸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那模糊的女子身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手背上那滴冰冷的水痕,如同烧灼的印记,提醒着他刚才那绝非幻觉的惊悚一幕。

他猛地扑向书案,一把抓起那张被他塞在文件下的婚书!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死死地盯着那片刺目的空白!

新娘:……

空白!依旧是那片冰冷、空洞、虚无的空白!刚才那如同幻觉般一闪而逝的“林晚”二字,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荒谬感。

“幻觉……一定是幻觉……” 沈聿喃喃自语,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是连日来的疲惫?是林崇山那番“献祭”言论带来的压力?还是那个疯丫头林晓晓口中不断重复的“林晚”和那幅该死的画……扰乱了心神?

他烦躁地松开婚书,任由它飘落在地。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书案中央那幅云海孤峰图。

画中的背影依旧。孤寂,悲凉,背对着他,面朝浩渺的云海。那根松松挽住长发的簪子轮廓,在烛光下似乎更加清晰了些。

簪子……

沈聿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想起来了!那个疯丫头林晓晓!在灵堂上,她怀里散落的东西里……似乎就有一根样式古朴的银簪!后来被沈忠搜走,放在托盘里……那簪头的形状……

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到书房角落一个存放杂物的小几前,粗暴地拉开抽屉。托盘还在!里面零散地放着钥匙、铜板,还有——那根玉兰含苞的银簪!

他一把抓起那根银簪。冰凉的触感入手。簪头那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线条流畅,温润的光泽在烛火下流淌。一种强烈的、尖锐的熟悉感,伴随着头颅深处隐隐的抽痛,再次席卷而来!这簪子……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在谁的身上……

画面碎片毫无预兆地闪现:素色的衣襟,如瀑的青丝……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正将这根簪子,轻轻插入发髻……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极轻、极温柔的叹息……

“啊!” 沈聿痛哼一声,手中的银簪差点脱手。他踉跄着扶住小几,太阳穴突突狂跳,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混乱的记忆碎片和剧烈的头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不行!不能再想!不能再被这些东西蛊惑!

一股暴戾的、毁灭一切的冲动猛地涌上心头!他需要发泄!需要摧毁这一切混乱的源头!

他抓着那根银簪,像一头失控的困兽,几步冲回书案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画中那个孤寂的背影!都是它!都是这幅该死的画!还有那个疯丫头!还有这个诡异的簪子!

“给我消失!”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他扬起手中的银簪,那尖锐的簪尾在烛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带着他全部的愤怒和恐惧,狠狠地朝着画纸上那个背影刺去!

他要毁了它!毁了这蛊惑人心的东西!毁了这让他陷入无边恐惧和混乱的根源!

就在尖锐的簪尾即将刺破画纸的瞬间——

“嗤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裂帛般的声响,并非来自画纸,而是来自……他握着银簪的手腕!

沈聿的动作骤然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位置,一道细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凭空出现!殷红的鲜血如同小蛇般,瞬间从伤口里蜿蜒而出,顺着他的手腕流淌下来,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暗色血花!

没有刀!没有利器!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这道伤口,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诡异地出现在了他的皮肤上!仿佛是被无形的利刃划过!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沈聿的血液!他握着银簪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鲜血滴落的“嗒……嗒……”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环顾四周!书房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烛火摇曳,光影晃动,将那些冰冷的家具投射出扭曲怪诞的影子。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再次捕捉到了博古架光滑的镜面!

镜面里,映照出的不再是空荡的书房景象。在他身后的那片空地上,那个模糊、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她的身形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依旧是那身素雅的长裙,长发披散。她微微抬着一只手臂,那只手臂……是半透明的!纤细的手指,正对着镜中沈聿的方向……指尖,似乎正对着他流血的手腕!

她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镜面倒影里,那双眼睛的位置……却仿佛有两道冰冷、哀伤、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谴责的目光,穿透了镜面,穿透了空间,死死地钉在了沈聿的脊背上!

“啊——!” 沈聿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他猛地转身,同时将手中染血的银簪狠狠掷向那片空地!

银簪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声,穿透了那片空气,叮当一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弹落在地毯上。

那片空地,依旧空无一物。

只有手腕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和地毯上越来越多的暗红血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沈聿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腕,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滑落,混合着因恐惧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他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恐惧,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他。这不是面对强敌的恐惧,而是对未知、对无法理解、对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存在,所产生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他死死盯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又猛地看向那根跌落在地毯上的银簪,最后,目光定格在画中那个孤寂的背影上。

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叫林晚的女人……她的……她的……鬼魂?!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他下意识地摇头,想要否认这荒谬绝伦的想法,但手腕上那道凭空出现的伤口,和镜中那冰冷的、充满谴责的倒影,却如同铁证,不容辩驳!

“滚……滚开……”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助的惊惶,对着空荡荡的书房低吼,“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滚出我的地方!”

回答他的,只有死寂,和他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挣扎着撕下自己衣袍的内衬,胡乱地包扎在流血的手腕上。布条很快被浸透,染成暗红色。他不敢再看那幅画,不敢再看博古架,甚至不敢再看地上那根诡异的银簪。

他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沈聿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书房,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他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夜风吹来,带着雨后的湿冷,却无法冷却他血液里沸腾的恐惧。他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那浓重的血腥味和书房里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家主?” 沈忠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他显然听到了书房里的异常动静,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和担忧,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沈聿染血的衣袖和他惨白如鬼的脸色。“您……您受伤了?!”

沈聿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惊恐,但在看到沈忠的瞬间,那惊恐迅速被强行压下的暴戾和冰冷所取代。他不能!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狼狈!尤其是沈忠!这个精明的管事,是林崇山的眼线!

“无碍。” 沈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站直身体,努力维持着家主的威严,尽管身形依旧有些微不可察的摇晃,“一只不识相的畜生,闯进来抓伤了。已经处理了。”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沈忠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沈聿包扎粗糙、渗着血迹的手腕,又看向紧闭的书房门,眼神闪烁不定。畜生?什么样的畜生能无声无息潜入守卫森严的家主书房,还抓伤了家主?而且家主这状态……分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恭敬地低下头:“是。家主可需唤大夫……”

“不必!” 沈聿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一点小伤。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提起!违者,家法处置!” 他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沈忠的脸。

“是!属下明白!” 沈忠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道。

“看好西跨院。” 沈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而疲惫,“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或飞出来。” 他特意加重了“飞出来”三个字。

“是!家主放心!” 沈忠垂首,眼底的疑虑更深。

沈聿不再看他,拖着沉重的、仿佛灌了铅的步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主院的方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冰冷的刀尖上。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点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灵魂深处那巨大的、冰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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