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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囚徒与画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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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墙壁紧贴着后背,扼住喉咙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带来灼痛和致命的窒息。林晓晓双脚徒空乱蹬,双手死命地去掰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指甲划过对方手腕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却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沈聿的脸庞在黑暗中近在咫尺。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窗外透进的惨淡微光下,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映出她因窒息而扭曲、涨红的痛苦面容。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漠然,以及一丝被冒犯领地后升腾起的、纯粹的杀意。

“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森寒,“谁派你来的?盗取何物?”扼住她喉咙的手指,又施加了一分力,清晰地传达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地笼罩下来。就在林晓晓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求生的本能和心底那点对姐姐的执念,如同火山底部最后翻腾的岩浆,猛地爆发出来!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不再试图掰开那只手,而是猛地抬起颤抖的右手,死死指向书案的方向!她的眼睛因为极度的窒息和激动而暴突,死死盯着沈聿,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从被扼紧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得不成调、却用尽了她全部生命力的音节:

“画……姐……画……你画的……林晚……姐姐……”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风箱的最后喘息,却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了沈聿那冰封的意识!

扼住她脖颈的那只铁钳般的手,猛然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那力道并非松懈,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受控制的痉挛!

沈聿那双万年冰封、毫无情绪的瞳孔,在这一刹那,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头颅最深处猛然炸开!像有一把烧红的钢钎狠狠捅了进去,再疯狂搅动!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点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扼住林晓晓的手下意识地松脱了几分力道。

林晓晓如同濒死的鱼重新落入水中,本能地大口喘息,贪婪地吞咽着涌入肺部的冰冷空气,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她的喉咙。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惊魂未定,却死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沈聿,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指控。

沈聿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剧痛欲裂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甩头,似乎想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混乱甩开。然而,就在他甩头的瞬间,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扫过了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

书案中央,那幅他亲手展开、却又在剧痛袭来前下意识想要拂开的画卷,静静地摊开着。

画上,依旧是那片苍茫浩渺的云海,孤峰耸峙,仙鹤翱翔。然而,在那本该空无一物的孤峰边缘,悬崖之畔——

一个女子的背影轮廓,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不再是模糊的意念,不再是虚幻的云气!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用浓淡相宜的墨线勾勒出的背影!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幽光。她穿着一袭素雅飘逸的广袖长裙,裙裾在无形的风中微微扬起,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长发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簪子松松挽住。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凝望着云海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方向。背影纤细,单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悲凉。

这个背影,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般的悸动,伴随着头颅中那疯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沈聿的全身!他按着太阳穴的手指痉挛着,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微微佝偻起来,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五指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灵魂深处的风暴。

“谁……那是谁?!”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蜷缩在地的林晓晓身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失控的狂乱和……恐惧。

林晓晓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狼狈到了极点。听到沈聿这近乎崩溃的质问,她却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尽悲凉、愤怒和一丝扭曲快意的笑容。她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再次指向那幅画,指向画上那个孤寂的背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淬炼出来的:

“画……你画的……你心里……记得她!姐夫!你想起来了是不是?!那是林晚!是我的姐姐!是你的妻子啊!”

“林晚……” 沈聿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插入了记忆深处某个被铁水焊死的锁孔,非但没能打开,反而引发了更剧烈的、毁灭性的反噬!

头颅中的剧痛骤然升级!不再是钢钎搅动,而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从四面八方同时刺入他的脑髓!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血红覆盖!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猛地向后撞在厚重的书架上,沉重的古籍哗啦啦掉下来几本,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他死死抱着头,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混乱的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冲垮了他意识里所有的堤坝——冰冷的河水,无尽的黑暗,沉坠的窒息感……还有一张模糊的、温柔带笑的脸,在黑暗的水底无声地呼唤着什么……碎片尖锐而混乱,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和一种让他心脏骤然痉挛的绝望!

“滚……滚出去!” 沈聿猛地抬起头,对着蜷缩在地的林晓晓嘶吼。他的眼睛赤红一片,布满蛛网般的血丝,那眼神里充满了狂暴的痛苦和一种被未知恐惧攫住的惊惶,早已不复之前的冰冷漠然。他像一头受了重伤、濒临疯狂的困兽,只想驱逐眼前这个带来痛苦和混乱的源头。

林晓晓被他此刻骇人的模样吓得一哆嗦,但心底那份为姐姐讨回公道的执念支撑着她。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姐夫!你看看她!你看看那幅画!那是姐姐!她……”

“闭嘴!” 沈聿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暴怒地打断她,声音震得书房嗡嗡作响。他一步跨前,带着山崩海啸般的威压,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林晓晓完全笼罩。就在他失控的手即将再次抓向林晓晓时——

“家主?” 门外,传来沈忠小心翼翼、带着明显惊疑的询问声。显然,书房内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值夜的护卫和这位精明的管事。

沈聿的动作猛地僵住。那狂暴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情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滞。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赤红的眼底,那狂乱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强行压下的冰冷和锐利重新占据了主导。只是那冰冷之下,是更深沉、更压抑的暗流,以及太阳穴处依旧清晰可见的、剧烈跳动的青筋。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平稳,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无事。一只不识趣的老鼠闯了进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林晓晓,如同在看一件亟待处理的垃圾,“沈忠,进来。”

厚重的书房门被推开。沈忠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蜷缩在墙角的林晓晓,以及家主脸上那明显残留的、不正常的苍白和紧绷。他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把她关进西跨院的空屋。” 沈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准她踏出一步。如有闪失……”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沈忠身上,“唯你是问。”

“是,家主!” 沈忠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应道。他毫不迟疑地走向林晓晓。

林晓晓还想挣扎,嘶哑地喊:“沈聿!你不敢面对!你是个懦夫!你……” 沈忠动作极快,在她喊出更多惊人之语前,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她后颈。林晓晓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沈忠像扛麻袋一样轻松地扛起。

沈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书案上的画。画中那个孤寂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就在沈忠扛着林晓晓即将退出书房的那一刻,沈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沈忠立刻停住脚步。

“把她身上,” 沈聿的视线终于从画上移开,落到昏迷的林晓晓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所有东西,搜干净。一件不留。”

“是。” 沈忠应声,动作麻利地开始搜查。很快,林晓晓贴身藏着的钥匙、那根样式古朴的玉兰银簪,还有几枚铜板和一些零碎杂物,都被搜了出来,放在一个托盘里。

沈聿的目光在那根玉兰银簪上停留了一瞬。簪头的玉兰含苞待放,线条流畅古朴,带着一种温润的光泽。一种极其微弱的、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却让刚刚平息些许的头痛又隐隐有了复燃的迹象。他厌恶地移开目光。

“拿走。” 他冷冷道。

沈忠立刻端起托盘,扛着林晓晓,无声而迅速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重新陷入死寂。

只剩下沈聿一个人,和他头颅中依旧残留的、如同钝刀切割般的余痛。

他缓缓走到书案前,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幅画上。画中的背影,安静地立于孤峰之巅,面对着浩渺的云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随时会消散于无形。

“林晚……” 他再次低语这个名字。这一次,不再有失控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空洞感。这个名字像是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记忆的水花,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画纸上那未干的墨迹。指尖触碰到那素色衣裙的轮廓,一种冰冷而真实的触感传来。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烦躁和一种深切的、无法言喻的荒谬感攫住了他。他猛地抓起旁边一块沾了墨的丝帕,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狠狠朝那个背影抹去!

然而,就在丝帕即将触碰到画纸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那只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一种无形的、强大的阻力,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抹去那个背影,就是在亲手抹杀自己灵魂中某个极其重要的、无法割舍的部分。

“呃……” 喉间再次溢出一丝压抑的痛苦**。他颓然地松开手,丝帕飘落在书案上。他撑着书案的边缘,大口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案角落——那张被他随手拂落、又被林晓晓捡起后扔向他的、空白的婚书,正静静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

新郎:沈聿。 新娘:……

那片刺目的空白,如同一只空洞的眼睛,冰冷地回望着他。

沈聿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缓缓弯下腰,将那张婚书捡了起来。指尖拂过那烫金的缠枝莲纹,拂过自己清晰有力的名字,最终停留在那片虚无的空白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慌感,如同细小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沈聿,沈家的家主,掌控着庞大的财富和权力,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他的人生轨迹清晰无比,从未有过任何重大的缺失。可这张本该由他亲自签署、承载着婚姻契约的婚书,新娘的名字为何是一片空白? 那个叫林晚的女人……那个叫林晓晓的疯丫头口中的“姐姐”……还有这画上莫名出现的背影……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画中那个孤寂的背影。这一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困惑、烦躁、一丝被冒犯的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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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 这里是沈府最偏僻、最荒凉的角落。几间空置的厢房年久失修,庭院里杂草丛生,湿冷的空气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仿佛连阳光都遗忘了这个地方。

林晓晓被粗暴地扔在一间空屋冰冷的砖地上。后颈的剧痛让她悠悠转醒,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门外传来铁链沉重的哗啦声,然后是落锁的“咔哒”脆响。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她摸索着身上,钥匙、姐姐的银簪……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不见了!一股巨大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用力捶打着坚硬冰冷的砖地,指节很快变得青紫破皮,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姐姐……对不起……晓晓没用……”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留下狼狈的痕迹。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悲鸣。不能哭出声,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她的软弱。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声响。

林晓晓的心猛地提起,全身绷紧,警惕地盯着那扇沉重的木门。是沈聿?还是沈忠?他们又要做什么?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来人提着一个食盒,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林晓晓看清了那张带着怯懦和担忧的脸——是厨房的烧火丫头小翠。

“晓晓姐……” 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快步走到林晓晓身边,放下食盒,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想要擦拭林晓晓脸上的污痕,“你怎么样?疼不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林晓晓偏头躲开,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沈忠让你来的?”

“不……不是!” 小翠连忙摇头,压低了声音,“沈管事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还派了人在院门口守着。我是……我是偷偷从后面那个狗洞钻进来的……” 她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被杂物半掩着的破洞。

小翠是林晓晓在沈府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她曾无意中撞见小翠被其他丫鬟欺负,替她解过围。小翠性子懦弱,但心地纯善,一直记着这份情。

“晓晓姐,你吃点东西吧……” 小翠打开食盒,里面是几个冷硬的馒头和一壶清水,“我……我只有这些……”

林晓晓看着那简单的食物,又看了看小翠担忧害怕却依旧冒险前来的眼神,冰冷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干涩粗糙的口感让她喉咙更加难受,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她需要体力。

“小翠,谢谢你。”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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