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诊断中(2 / 2)
姐姐兴味盎然地调侃:“早上妈和我说见到小和了可惊讶了,你们进展挺快嘛。”
“其实什么都没有。”对着姐姐说了实话,骆弥生转眼看看瘫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的李和铮,“……慢慢来。”
他们挂了电话,李和铮才嗤笑一声:“慢来啥啊。一天天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事儿干。”
“嗯。”骆弥生坐到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你想先去洗澡,还是先聊聊。”
李和铮在顶光下冷眼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扯松了领巾,随手扔到一边:“你不困吗,熬他妈一天了。”
“我没法对你冷眼旁观。”骆弥生起身收起他扔下来的衣物,“如果你觉得坐这里不想聊,我们去浴室里聊。”
“你对别的患者也这样吗。”李和铮把自己从出了一层冷汗的衬衫里解放出来,接过骆弥生递过来的浴袍,随意套上,带子系得松松垮垮,摸摸被捂了一天的脖子,转了转头活动下,用手指把发胶强行梳开,“艹,头皮都疼。”
“没有患者,是我在撒酒疯。”彻底清醒的骆大夫如是说,强行坐到了茶几上,坐在他对面,直视着他,“公平起见,你看了我的处分单,你给我讲一道疤的事。”
“如果我说滚蛋。”李和铮冷冷地看着他。
“那我只能明天再问。”
李和铮叹口气,手捂在脸上:“……行吧。”
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布洛芬到了,没有热水,骆大夫正在想着给前台打电话去要,李和铮已经把药片生吞,抬手拽他,把他按在身侧的沙发上,把掌心摊开给他看。
“我这人从小没什么朋友,这你知道。以前除了你,我舍友也没跟我走很近。”
“我知道。”骆弥生定睛看那道疤,当即心头一跳,皱起眉。在很危险的位置,在大鱼际区最下端,所幸看增生的程度不那么深,如果再深一点,会影响屈肌腱,再往右偏一寸会伤到桡动脉,那样这只手会和他的腿一样废掉。
“周泽辉算一个。”李和铮任他捧着这只手,平淡地也看着那道疤,“其实没那么多能讲的。我换完膝盖后第一站是哥伦比亚,那时候是去拍武装势力的暴力冲突……我觉得你能猜到。”
“嗯,我能猜到。”骆弥生抬眼,与他对视,补齐了他不愿意说的话,“膝盖坏了你没被吓到,你本来不会患上ptsd,你做完手术后才知道那位同事竟然因为对食人花过敏而死。”
“行,继续。”李和铮感到不自在。
他是一个已经独立很久、很久不曾与谁交心的成年男人。
此前,在他做了撤回来的最终决定后,白逐雪不止一次地催促过他赶紧去挂个安定科把病看好。
而他百分百介意被任何一位精神科医生看穿他的隐私,也不愿讲述,因为他承受不了这种“被看穿”。
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不能被剖析的,呼吸时都会缠绕的痛苦。
现下,对方是曾经亲密无间的旧情人。从前足够的亲近令他多少还能耐着性子,在这个不那么美好的夜晚,听他讲出来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
“在你眼里死亡本身没有区别,是否崇高是否伟大都是人为赋予的意义,但他作为一名战士,甚至不是死在正面战场上,他因为过敏死去,算不上牺牲,连骨灰盒上都不能覆盖金红相间的布。”
“你为此憋屈,每天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死,这种死法不在你的‘死亡审美’里,太无力。再对比在安全的国内做完手术的自己,不仅保住了命,也保住了腿。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幸存者综合征。”
李和铮慵懒地笑了两声:“行,骆大夫,专业精湛,妙手回春。是不是上次吃饭你就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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