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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弃子故烧高烛倚红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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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雍州渡口。

湛江解冻,渡口停靠了数不尽的船只,往来小贩如织,正向甲板走下的客商叫卖可填饱肚子的油饼,炸糕。

宋惜霜坐在马车上,从车牖微微探首,横执玉扇,抵在额头上遮阳望江

宋栀宁挤在宋惜霜身旁,遥遥指了指渡口处,声音里有几丝兴奋。

“那楼船想必就是来接我们的了。”

她所指的那艘楼船有三重之高,在一片寻常渔舟与客船中显得轩巍卓然,船首是栩栩如生的巨目螭龙,船上楼阁飞檐麟瓦,帆桁丛立。

肥润的朱袍选婚使立在船头甲板上,正与身后手执竹笔的皂吏说话。

这是想不看见也难。

宋栀宁印象里,长到这个年纪没出过雍州,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煤山。

得知要去君都,宋栀宁郁郁寡欢,两日前独自打马去了菩如山一趟,连宋惜霜也不知会。

夜半回来,她翻进凌霄院抱着宋惜霜哭了一场,哭得脑袋昏昏沉沉才睡下,隔日起身眼睛肿成个核桃,却傻乐着大口吃饭。

宋惜霜看她又成了往日的宋栀宁,才些许放下心来。

马车内,在旁阖眼小憩的宋老太君拧眉道:“那些衣裳箱笼,要打点的物什可都齐全了?至于文房枕衾,进入君都再置办也不迟。”

白珠珠掀起车帘,递进两顶帷帽,语调欢快。

“母亲念了好几日,妾怎能不放在心上,晨起又清点了两遍,栀宁那丫头一箱零嘴,还有朝朝儿夹在衣裳里的百部书卷可都找出来了,可不就松快不少……”

她今日高兴得很,寅时便起身敷粉点唇。

比起渡口与亲人依依惜别,目含泪光的女郎们,白珠珠倒像是要去应召进都。

宋老太君缩了缩脚,盯着两个姑娘接过帷帽弯腰走下马车,肃然回道:“你这是嫌我老婆子?嗦。”

白珠珠脸上的笑僵住了。

近日宋府上下都晓得她能去君都看宋嘉澍了,是而万般欢喜,但白珠珠一想到要回君都,实则昼夜睡得囫囵,梦到许多旧事。

她还是个姑娘时,便听闻宋老太君远近闻名的扈戾,不好伺候。

君都暗传,如若要做宋家的媳妇,那是金窝里睡刀子,白日显贵,夜里受罪。

彼时,她父亲不过是个芝麻官,自己本配不上与宋太师独子宋聿风的婚事,恰郎君日薄西山,急需冲喜,纵然宋家光耀,却无女郎敢答应这门婚事。

不知怎的,这门婚事从簪缨豪族最后溜到了白家。

她隔着蝉翼般轻薄的屏风,见到那背着她咳嗽不止的白衣郎君,就心生厌弃。

谁知身侧的外室女白璎璎面飞红云,咬唇扯了扯她的袖子:“珠姊姊,我什么都给你,你把宋郎君让给我,好不好?”

呦,这说的什么话。

白珠珠登时看透这小蹄子要借宋家飞上枝头的心思。

她母亲没得早,父亲是个耳根子软的,要是这外室庶妹白璎璎诰命在身,往后自己逢面都要三跪五叩,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白珠珠气不打一处来,直冲屏外会客的父亲咆哮道:“叽叽歪歪的,都别说了,我来嫁!”

女郎声如洪钟,屏风被震倒在地。

两方高堂骇得抚胸不止。

那郎君惊异回首,轻轻瞥了眼白珠珠,后眉间微蹙,捡起她方才掷在地上的玉扇,一粒粒拾起扇上摔落的米珠。

“白姑娘……不如再仔细想想。”他犹豫道。

还想个什么。

她见到宋聿风第一眼,连未来孩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虽瞧得出病骨支离,却掩不了宋家一脉的明月暗妒,梨云委委之姿。

像是久旱甘霖般,霎时浇灭了白珠珠心头那股怨气。

白珠珠看得呆在原地,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天妒蓝颜,不知道这生下的孩儿有多好看呢。

焦暑时分,白珠珠战战兢兢嫁进了宋府。

洞房花烛夜,她不给身侧夫郎还口的机会,就扑进他怀里。

“你行不行呀,不行的话……我看过春戏图,我也可以在上面。”她红着脸问道。

夫郎认真地拔落姑娘髻上的金簪,吻在她发间,沉吟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喜烛燃到天亮,她和病秧子夫君圆房了。

结果……真的还行。

敬茶时,白珠珠幻想了一万遍婆母宋老太君手抖拿乔,责难新妇的场景。

然而她奉上的茶被稳稳端住了,还得了个又大又厚的红封。

“往后就叫你‘珠娘’罢,”宋老太君呷了口茶,不以为意道,“宋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和聿风就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别总是晨昏定省来扰我。”

白珠珠怔怔点头,她觉得叫什么都成,自己快被匣子里的金头面亮瞎了眼。

身侧的宋聿风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

人人都说她是个福星,让病夫君的病看上去好很多。

这终究只是看上去,又或是“回光返照”。

宋聿风咳血倒地的那个暑末。

大夫诊出她有了身孕。

病夫君道:“白姑娘,我对不起你。”

“白姑娘”,这三个字念得白珠珠有点想哭。

他们认识三个月,成婚两个月,他其实一直随宋老太君一样,唤她“珠娘”。

病夫君攥紧了衾被:“我写好了和离书,你要这个孩儿也好,不要也罢,皆请你在我死后……早觅良人。”

死了,就看不见她投进其他郎君的怀抱了。

白珠珠捏紧拳头:“你闭嘴。”

她恨恨道:“你确是对不起我,所以这辈子,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赖在你们宋家不走,花光你们宋家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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