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议和与情报(2 / 2)
赵福金缓缓闭上眼,眼前不再是会宁府金碧辉煌的殿宇,而是汴梁故都的漫天烟尘,是黄河以北那些在她车辇前倒毙路旁的、空洞望着苍天的妇孺眼睛。她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地呼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千斤的重量。再睁开眼时,那凤眸中燃烧的烈焰已被一种冰冷的、沉如玄铁的决断彻底覆压。她提起朱笔,凝视着那墨迹殷红的朱砂印迹,手臂稳稳落下。笔锋划过坚韧的羊皮卷??赵福金。三个字,凝滞如山,每一笔一画,都承载着千万生命的血泪重量与一个皇帝对滔天血仇的暂时封印。那不是认输,是对铁血的现实咬碎牙也要扛下的帝王担当!她知道白山黑水间的狼并未死透,而大宋,必须在这个喘息间积蓄起足以碾碎仇寇的未来之力!
“拟旨!”女皇的声音穿透大帐的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涸沙哑,却如金石坠地,清越决绝,“将此和约,昭告天下!另,速发八百里加急,传朕旨意回临安:请太后及朝廷中枢各部,即刻筹备,还都开封!朕,要在汴梁城,看着这片浴血光复的河山,如何重现生机!”
残雪覆盖着开封。这座曾经冠盖京华、烟火万家的北宋都城,此刻在灰白天光下如同一个剥去了皮肉仅剩下巨大骸骨的怪物,以遍体鳞伤的姿态直刺苍穹。昔日繁华绝伦的御街,如今满地是建筑倾塌后积压的瓦砾冰碴,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破碎声响。高大巍峨的内城墙尚存,但外墙和瓮城大面积坍塌崩坏,巨大的裂缝如丑陋的伤疤纵横蔓延。城楼只剩下焦黑倾斜的骨架,几面残破的宋旗垂落着飘摇,如泣血招魂。护城河水早已泛着腥臭和凝滞的绿。空气里弥漫的是混杂的、深入骨髓的气味??焦糊、陈腐的积垢、尚未散尽的尸骨气息、以及冰雪也压不住的绝望与死寂。
郑太后的凤辇在华盖簇拥下最先碾过结冰的车辙,缓缓驶入东水门残损的门洞。门洞内壁遍布烟熏火燎的痕迹与刀劈斧凿的深痕。帘幕掀起,这位饱经离乱的老太后第一眼看到的景象,就让她的手指死死绞住了手中的暖炉。远处废墟堆上,数不清的人影如同荒坟上飘荡的幽魂,他们衣着褴褛,单薄得无法蔽体,蜷缩在断壁残垣中用破草席甚至烂木头拼凑出来的避风处。目光浑浊呆滞,几乎被冻得失去神采的脸庞艰难地朝鸾驾这边转过来。没有欢呼,没有喜悦,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无数双深陷在眼窝里、空无一物中又凝聚着巨大希冀和令人窒息的巨大悲苦的眼睛!那样刺骨的眼神足以瞬间刺穿任何还活着的心脏!
在行宫内临时辟出的正殿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呼吸。赵福金端坐其上,玉容在摇曳烛火下明灭不定,带着连日操劳的憔悴,那双眼睛却如寒潭般深不见底。下首的李纲以布帕捂住嘴剧烈咳嗽,本就灰白的须发在短短时日里又添了更多枯槁。赵鼎则双目赤红,眼下乌青深重如同墨染。宗泽裹着厚厚皮裘,嘴唇干裂发绀,却不顾御医劝阻,坚持坐在一旁。
“……户部今日在陈桥驿外设粥棚四十三处……”一个年轻的承旨官捧着一份新呈的文书,声音因殿内气氛与彻骨的冰冷而微微发颤,“饥民……人数远超预计,且不断有临近州府流民涌入……以目前所运粮米……最多能维持三日……”
“三日?”赵福金的声音陡然拔高一线,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扶手上来回划出一道清晰的印痕,“再撑三日?李相!赵卿!你们如何对朕说的?至少尚有半月之粮可调!难道都叫冰雪封在了路上?”
李纲在赵鼎几乎要撑不住的扶持下费力站直,身形微微晃了晃,几乎耗尽了最后气力才挤出一句:“陛下息怒!运河冰封近尺,汴水几无行船可能……陆路……劫匪聚啸为祸成患……西京转运使昨日奏报,一支粮队于孟津以西十里处被洗劫一空……六百护粮禁军与押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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