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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一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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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后来这些人,都不再出现了。

在所有欺负她的人中,李希夷终于碰见了罕见的同类??那个小白花美人。

他美极,弱极,像菟丝花。

就是菟丝花最优雅美丽的那棵。任何描述的词汇,在他的绝对美貌前,都是多余和赘冗。

小白花美人,挂着小太阳一样讨好的笑,对每个人平等地散发友好气息,委屈自己,一一满足师兄弟们过分的要求。明明知道受了欺负,拿小太阳似的假笑,却像刻进了血肉的面具,摘都摘不掉。

秘瓷似白的皮肤上,谁不高兴了拿他撒气,拧一把就是红痕。

像一块破抹布,被整个圣儒堂,肆意欺凌。

他叫路海。

李希夷想,他们是同类。

怜惜之情,让她朝他伸出了援手。

明明她自己也很难,但若力所能及,她也想帮上一把。

路海。

他的经历、性格、遭遇、朋友,都是假的,连名字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骗走她这柄暖剑上的剑意。而后进入魔渊,释放魔兽。

他现在就在云层之上,率领魔兽大军,屠杀仙门,指名要她李希夷。

以路海的假名,让她作保,骗走了她这把暖剑上的剑意。

魔婴,解兰舟。

这才是“路海”真正的身份和名字。

魔婴解兰舟,其父乃魔道天才解折。

五百年前,被关在魔渊的解折,以一叶扁舟,将魔婴送出祝融氏之墟,沿着姜水,接管了地魔陵。

解兰舟,生来就是要开魔渊,继承其父力量的。

“嘶。”纤白手指,不慎划过宝石装饰,登时破开口子,血珠子往外涌,李希夷忙把手指塞进嘴唇里,仍有几滴落在剑穗上,弄脏了信物。

刚刚帮山主治骨梗,已是劳累,她没有多余的气,为自己治病了。

十指连心痛,李希夷含着泪,既委屈又生气。

连一条小小的剑穗都护不住,何况护自己。

思绪万千,其实只过须臾。

她抬头看向外头越来越血红的天色,心头笼罩着阴影。

喊杀声时近时远。

那种死亡的阴影侵袭而来,求生的本能大过一切,李希夷背好暖剑,跑出山主殿,麻利地扒下一具尸体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她往头脸手都抹了血,把里面的干净衣服也划破,看上去破破烂烂,是个逃命的弟子。

伪装好后,李希夷环视周围,挑选逃跑的方向。

忽闻身后深深浅浅脚步声,缓缓靠近。

李希夷猝然回头,满目警惕。

只见山主跌跌撞撞追出山主殿,一手扶靠着门框,一手递出药丸,“你吃下这个,十二个时辰内,可以掩藏气息。魔兽,还有他们都找不到你的。”

李希夷看着那粒鲜红的小药丸,一瞬犹豫,接过丢进口中,仰头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防山主的了。

比起那帮仙门正派人,见势不妙就要把她推出去当替死鬼,先解了魔婴兵压钩吾山之围,其他容后再议。

山主……已经是最希望她活下去的了。

否则,山主大可趁她发呆的间隙,以仙法对她一击毙命,何以等到现在?

山主唇色苍白,勉强笑了一笑,“你挑小路走,不要回春山,他们抓不住你的。”

“撑一撑。”

“青道和星野,只要回来一个,你都有希望活下去。”

以池家兄弟的实力,还有威望,足以孚众望。护得住她了。

向来清媚寡言的山主,头一回对她说这么多话。

李希夷咬唇道:“对不起,山主,我方才还威胁你……”

她实在是被逼急了没有办法。离了山主殿,外头多少宗门,圣儒堂、红莲宫、空蝉苑、追魂庙,数不胜数,等着要她的命,向魔婴交差。以平急难。

“傻孩子,我长你几十岁,可是白长的?”山主拉过李希夷的手,轻轻拍她手背,“莫慌莫急,撑一撑,池家兄弟,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李希夷眼神黯淡下去,显然不抱希望。

真想管她,青道哥哥早就来照拂她了,怎会失踪到现在?

或许,青道哥哥早就觉得她是个多余的麻烦。

是他池青道璀璨人生里的污点,是他曾经败若丧家之犬时期的见证者,是他重回巅峰后不再需要的一个小道医。

他想起她,就只会想到他欠了她,想到自己被挟恩图报。

山主只得道:“钩吾山的这些山头宗门,我骗他们你还在替我治病,帮你多拖一阵子。”

李希夷重重点点头,“大恩不言谢,山主保重。”

而后头也不回,跑进重重绿影之间,躲藏起来秘行,很快消失不见了。

山主目送少女瘦弱的背影远去,摇摇晃晃,翩跹若风雨中的蝴蝶。

蝴蝶打湿了翅膀,便飞不了多远。

山主微微眯起了眼。

……

钩吾仙山,乃重山集群,山头无数,青山依旧,长河不改。

不同的山头,即是不同的宗门势力。

山主所在之峰,便是钩吾山的主峰,傲视群山。主峰是山主所管辖的蜃楼宗,擅幻术。

离了依山傍水的山主殿,其他山头的宗门,对她并没有任何善意。

李希夷是借口为山主治病,才得了拖延时机的机会。不一会儿那些宗门找上山主殿,发现她不见了,必会循迹追来。

因此,李希夷只得走山下。

山林之下,尽是荆棘恶路,沼泽泥洼,深谷逶迤,结界密布。

就是钩吾山宗门里正经的弟子,除了定期检查结界外,都很少走陆路。没有界碑的指示,也不敢随意降落。

因山下太危险。

山下环境恶劣,人迹罕至。古树都有上千年的岁数。

山下大部分水陆之地,都是用作关押恶灵、魔物、妖兽、邪修的尸骨等。

钩吾山鼎鼎有名的护山大阵,除了保护钩吾山不受外敌侵犯,还有一大作用,就是汲取山下这些囚犯的精气,来反哺钩吾山的灵气。

哪有天灵宝地,会取之不竭呢。

这才是钩吾山灵气源源不绝的秘密。

李希夷穿梭于丛林中,感到可怖的心悸。

“咳咳咳咳……”

她蒙了面,挡了眼睛,还是吸入了瘴气,呼吸困难,眼珠发疼。

山上的是灵气,山下的是瘴气,阶级高低,泾渭分明。

山上的弟子们,反正能御剑飞行,要么有灵兽法宝,再不济能以灵力低飞。根本对地形无需恐惧。

只有她,李希夷,毫无一丝仙力。

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闯进了不属于她的地方。

可是,她想活下去。

魔婴示威杀人,那些曾欺负过他的正派弟子,都被魔兽撕扯成碎片,钩吾仙山内都闯进来不少魔兽,引得各宗门遣派人手去清剿。

李希夷一路奔逃,总能听见魔兽的嘶吼声、打斗声,还能看见上方天空时不时撞击炸开的各色光芒,那是各家显神通的仙术。

有时砰地一声,破开结界掉下来的东西,会吓得李希夷跳开。

低头一看,她拽紧覆面的脏衣服,小跑着赶紧逃远了。

“救我……”

身后传来求救声,声音宛如小猫,细细的,又可怜。

李希夷像身后有鬼追,跑得更远了。

那撞开结界摔下来的东西,是被吃了一半的弟子。

身上还有红莲宫的弟子服,伤口可见骨架,可腿已长出了狮子类的兽腿。简直是个怪物。

原来传说是真的。

被魔兽污染,是会异化的。

不知不觉,李希夷的覆面的衣料都被濡湿了。

眼泪风干,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声,饥肠辘辘。

她摸出身上最后一块干粮,掰碎了一点点吃,吃得很慢,勉强不饿了,就重新包好了,塞回衣襟里。

劳累使得李希夷步伐缓慢。

地形也越来越难走。

她已十分小心,避开各大宗门的界碑,不去触发结界里的邪物。

遇到魔兽与钩吾山的争斗,她也是避着走。

必要时,她不得不涉水。忍受着小腿传来刺骨的冰冷。

脏衣服变得沉重,一双脚几乎冻得没了知觉。

李希夷这才挣扎着上了岸,随意找棵树靠着休息。

她几乎没了力气,脚底都是赶路走出来的水泡,生疼生疼的。

附近的杂草都被她用暖剑切了几刀,李希夷把杂草归拢都自己身边,当做取暖的被子。

她用手臂环膝,抱紧自己。

忽然有点想念弟弟了。

这种时候,他们这样厉害的仙人,只有一个指法,就能点燃杂草,生起火堆。

而她不能。

她除了祝由术,修炼不了任何法术。

她只是这个修仙世界,最微不足道的底层人。

蝼蚁。

“等下……”

“修仙世界?”

李希夷捕捉到脑子里一闪而逝的词汇,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称呼?

就好像,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念头一打岔,李希夷反倒平静下来。有功夫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薄雾。

古树参天,几乎奇形怪状地生长着,枝丫乱舞,又以惊人的角度维持着平衡。

薄雾笼罩在树尖,李希夷只能看到这几棵树,再远的地方,就必须要穿越雾气了。

连她来时慌不择路涉过的河水,水面上都是白花花的雾气,幽深阴湿,仿佛有什么趴在水面上,正等着她回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李希夷知道,自己踏错地方了。这样人迹罕至之地,势必危险更多,多到那些仙门,都不愿意过来开发成邪物的囚牢,而是任其荒芜。

倒不如之前战战兢兢,她听得到厮杀声,感觉起码还有点人气儿在。

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估摸着,应该快到傍晚了,到了晚上,钩吾山的昼夜温差极大,到时她不被野兽吃掉,不被瘴气毒死,也会先冻死。

李希夷当机立断,咬牙强撑,爬起来走回头路。

重新踩进那片冰冷的河水里,李希夷冻得直打寒战,心脏都发疼。

也许是习惯了多年的寒症,也许是她不断给自己望梅止渴,催眠自己,过了河就有温暖,就有吃的,李希夷在力竭之前,回到了河对岸。

感谢她从小到大在草原长大,一望无际全是绿草。分辨方向,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李希夷回到了结界内。

瘴气很快进入呼吸里,连带着心肺一片刺疼。

李希夷重新蒙住脸,手中握紧那把暖剑,一步步凑近。

她的运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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