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险斗(1 / 2)
洞穴深处的暗河像是一条潜伏在黑暗里的巨蟒,水流湍急得能听到礁石被撞击的闷响,像是巨兽在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幽暗的水面上泛着粼粼微光,那光不是天光,也不是灵力,而是水底某种矿石反射的冷光,带着一股沁骨的寒意,落在人皮肤上,像细小的冰针在扎。
林溪月的白色裙摆在湿滑的岩壁上擦出细碎的声响,裙摆边缘早已被泥水浸透,沉甸甸地坠着。她左手死死扣着沈砚的胳膊,右手按在他后腰,指尖凝着的木系灵力像一缕脆弱的藤蔓,正拼命往沈砚体内钻——可那灵力刚触到他经脉,就被一股阴寒的气息绞碎,化作白雾从他毛孔里渗出来,带着淡淡的腥甜,那是血液被魔气侵蚀的味道。
“沈砚,撑住。”林溪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能感觉到掌下的身体正在变冷,沈砚的呼吸越来越弱,每次吸气都像抽风箱似的,胸腔里发出“嗬嗬”的杂音。方才在迷雾谷仓促喂下的疗伤丹,此刻在他体内连一丝暖意都散不出来,反而像被扔进了冰窖,迅速失去了药性。
苏云走在最外侧,离暗河最近。她的青色劲装裤脚已经被河水溅湿,裤腿紧紧贴在小腿上,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冰凉的布料摩擦皮肤。她时不时回头,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袋里的防御符箓已经不多了,最后三张是她压箱底的“玄冰符”,威力虽强,却需要时间催动——可身后那两道气息追得太近了,近得能感觉到他们灵力扫过岩壁时带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后颈上。
“他们速度太快了!”苏云的声音带着气音,刚出口就被水流声吞没了一半。她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周通的灵力威压……像是一张网,压得我喘不过气。你感觉到了吗?空气都变沉了,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块石头。”
云澈走在最后,后背几乎贴着岩壁。他的长剑斜斜拖在地上,剑刃划过潮湿的岩石,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很快又被岩壁渗下的水珠冲散。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累的,是被身后那两道凝元境的气息逼出来的——聚气七层与凝元境之间,隔着的是云泥之别。对方的灵力像无形的山,压得他丹田发紧,握着剑柄的手心里全是汗,好几次差点让剑脱手。聚气境修士的灵力还停留在“气”的层面,只能在体内流转、外放,而凝元境早已将灵力凝为“元”,厚重如实质,光是威压就足以让低阶修士经脉刺痛。
“我来断后。”云澈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腥气。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聚气七层,在凝元境面前和孩童没什么区别,可眼下除了他,没人能拖得住这两人。“你们沿着暗河往前,记住,看到水面泛红光的地方就拐进去,那里有个漩涡,底下是暗河真正的支流,能通到宗门外的落霞江。”
“不行!”林溪月猛地回头,鬓角的碎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她看着云澈——聚气七层,这个修为在青云宗外门都只能算中等,连内门的门槛都够不着,怎么可能挡住凝元境?“周通是凝元境初期,张讲师更是凝元境中期!你聚气七层……”她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可谁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没有时间争了!”云澈突然提高了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暗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拐角后是一片更开阔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几块巨大的礁石,像怪兽露出的獠牙。那里地形复杂,或许能让他多撑片刻。“沈砚撑不了半个时辰了!他体内的魔气已经过了心脉,再不走,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冰碴子似的喝骂:“哪里逃!”
那声音像是从岩壁里钻出来的,带着凝元境灵力特有的穿透力,震得洞穴顶部的水珠簌簌往下掉,砸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灵力匹练破空而来,那匹练是灰白色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一条被污染的毒蛇,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逼云澈后心!
“小心!”林溪月的惊呼刚出口,云澈已经猛地转身。他手腕翻转,长剑横劈,剑身上爆发出一道微弱的蓝光——那是他压箱底的剑技“流霜”,是他耗费三年才勉强掌握的聚气境剑招。可这蓝光在凝元境的灵力面前,就像风中残烛,刚撞上那道灰白色匹练,连“铛”的脆响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噗”地一声溃散成光点。匹练炸开的余波毫无阻碍地撞在云澈胸口。
他像被一头狂奔的蛮牛撞中,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咔嚓”一声脆响,这次听得真切,是他左肋的骨头断了。云澈闷哼一声,嘴角涌出的血迹滴落在剑鞘上,迅速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他挣扎着想站直,却发现右腿膝盖钻心地疼,聚气七层的灵力在刚才那一撞中几乎溃散,连站稳都费劲。
“聚气七层?”周通缓步走了过来,银白长袍在幽暗洞穴中格外显眼,衣摆扫过潮湿的地面,带起一串水珠。他低头看着云澈,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就凭你,也敢拦我?”他瞳孔深处隐隐有黑气在流转,像两条细小的虫在爬,“识相点就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捏死你像捏死只蚂蚁。”
张讲师跟在他身后,手里把玩着一柄折扇。那折扇本是象牙骨的,此刻却泛着一层灰黑色,扇骨边缘在灵力灌注下变得锋利如刀,反射着水面的冷光。他看着云澈,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李老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云澈,你这点微末修为,顽抗不过是多受些苦。”
林溪月扶着沈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她能清楚地看到周通和张讲师的脖颈处,那里的皮肤下隐隐有黑气在流动,像脉络一样,随着他们的呼吸微微起伏。那黑气与沈砚体内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更浓郁,更凝练——他们果然被魔气侵蚀了,而且侵蚀的程度比想象中更深。可更让她心头发凉的是云澈的处境,聚气七层面对两个凝元境,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就在这时,暗河水面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哗啦”一声巨响,水花溅起三尺高,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襟。之前被周通打伤的那头黑水猿竟带着数头同类从水中跃出,它们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湿漉漉的黑毛,獠牙外露,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闯入领地的众人。最前面的那头黑水猿左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是方才被周通所伤,此刻伤口周围的黑毛都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显然是被周通刚才的灵力余波惊扰了族群。
“孽畜!”张讲师皱眉,手腕一翻,折扇“唰”地展开,扇尖直指最前面的那头黑水猿。他显然没把这些三阶妖兽放在眼里,折扇一挥便要拍飞对方——凝元境修士对付三阶妖兽,本就该是碾压。
可就在他折扇即将触及黑水猿的瞬间,云澈突然动了。
他知道自己硬拼必死无疑,只能赌一把。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声音因为断骨的疼痛而嘶哑。他猛地将体内仅存的一丝聚气灵力全部注入脚下,潮湿的岩壁被震得粉碎,无数碎石像冰雹一样朝着周通二人掷去。这一下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眼前阵阵发黑,可他没有丝毫停顿,身形如箭,借着碎石的掩护,竟朝着黑水猿群冲了过去!
他这一步踏得极险,几乎是贴着一头黑水猿的利爪冲过去的。那黑水猿的爪子带着腥气扫过他的肩头,撕开了一道血口,深可见骨。可他连眉头都没皱,反手一剑刺向另一头黑水猿的眼睛——他根本不是要杀妖兽,而是要把自己扔进兽群里!只有借着这些妖兽的体型做掩护,他才能多活片刻。
“找死!”周通怒喝,周身灵力瞬间化作一道淡灰色的护盾,挡开了迎面而来的碎石。可等他破掉碎石时,云澈已经钻进了黑水猿群,身影被几头庞大的妖兽挡住,只能看到一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长剑在兽群里艰难地搅动,时不时带起一片血雨。
混乱中,林溪月立刻反应过来。“走!”她低喝一声,和苏云架起沈砚,转身就往暗河旁一处狭窄的石缝钻去。那石缝藏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仅容两人并行,是云澈昨日探查地形时特意记下的隐蔽处——当时他还笑着说“说不定哪天能用来躲宗门的罚跑”,没想到此刻竟成了救命的稻草。
石缝里又黑又湿,岩壁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踩上去脚下打滑。林溪月和苏云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沈砚弄进去的,三人挤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外面传来的灵力碰撞与妖兽咆哮。
“云澈他……他就是在拼命!”苏云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能听到黑水猿的惨嚎,能听到折扇划破空气的锐响,还能听到周通愤怒的吼声——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聚气七层……他怎么可能撑住?”
林溪月没说话,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沈砚。少年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青紫色,眉心那道被魔气侵蚀的黑纹正一点点往眼角蔓延。她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右手,食指在齿间用力一咬。
“溪月!你干什么?”苏云惊道。
“没时间解释了。”林溪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尖渗出的鲜血珠滚落在沈砚眉心。那是她的本命精血,蕴含着林家血脉里最精纯的木系灵力,能暂时压制一切阴邪之气。果然,鲜血落在沈砚眉心的瞬间,就像水滴入了滚油,“滋”地一声化作一道淡金色纹路,那纹路像活过来似的,迅速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沈砚脸上的青紫色竟褪去了少许,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可林溪月却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本命精血损耗,让她头晕目眩,灵力也跟着紊乱起来,指尖的木系灵力差点溃散。
“你……”苏云刚想说什么,外面的战斗声突然变了。
原本杂乱的咆哮和碰撞声里,多了一种诡异的嗡鸣。那嗡鸣像是无数只虫子在振翅,又像是某种东西被点燃时发出的声响。紧接着,就是黑水猿凄厉到不似兽类的惨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能再耗下去了!”张讲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折扇急挥的声音密集得像雨点,“这暗河连通外界,若让他们跑出去,李老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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