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五十六章 泸溪风起(1 / 2)

加入书签

青石板路蜿蜒向下,昨夜宿在山腰的道馆,清晨辞别时徐龙象还在酣睡,赵希抟替他掖了掖被角,只对徐凤年说了句“路上当心”。此刻回望龙虎山,七十二峰已隐入云海,只剩金顶的琉璃瓦在朝阳里偶尔闪过一丝微光,像极了龙象攥着桂花糕时亮晶晶的眼睛。

“殿下,前面该分岔了。”青鸟勒住马,指着路口的路碑,“往左是去襄樊的官道,往右是抄近路的山道,能快一日路程。”

徐凤年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鹅卵石,上面的两个小人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他用袖子擦了擦,道:“走山道。”

青鸟有些讶异。山道虽近,却要穿过乱葬岗和黑风林,据说常有匪患,寻常商旅绝不敢走。但她没多问,只是默默拨转马头,将腰间的匕首又紧了紧。

徐凤年知道她的顾虑。他没练武,走这种险路确实不妥,可他归心似箭——玄冰玉的事耽搁不起,襄樊那边也不知有没有新的动静。从龙虎山下来时,那个茶寮的老道曾意味深长地说“泸溪河水暖,北境却要起风了”,这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山道比想象中更难走。路面坑洼,长满了青苔,两侧的树木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腐叶的腥气。偶尔能看见路边散落的白骨,不知是野兽还是人的。

“殿下,慢点。”青鸟牵着徐凤年的马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林子邪性得很,连鸟叫都听不见。”

徐凤年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的岔路口。路口立着块歪脖子树,树干上刻着个模糊的“匪”字,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炫耀。

“看来真有土匪。”徐凤年勒住马,“绕开它?”

“绕不开,这是唯一的路。”青鸟从马鞍后抽出一把短弩,“殿下跟紧我,别出声。”

两人刚要往前走,忽然听见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七个穿着破烂皮甲的汉子跳了出来,手里拿着砍刀和弓箭,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刀疤,嘿嘿笑道:“来了个细皮嫩肉的,还有个俏娘们,今天算是开张了!”

青鸟将徐凤年护在身后,短弩对准独眼龙:“滚!”

独眼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更欢了:“小娘们脾气挺爆,正好合老子胃口!识相的把钱交出来,再让这小白脸滚蛋,爷还能让你少受点罪!”

徐凤年皱眉。这些人看着不像惯匪,倒像是些走投无路的流民,手里的刀都生了锈,弓箭的弦也是松的。

“我们没带多少银子。”徐凤年平静地说,“这里有二十两,你们拿了,让我们过去。”他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扔在地上。

独眼龙捡起钱袋,掂量了一下,眼睛一亮,却没让路:“二十两就想打发爷?我看你这匹马不错,还有这娘们身上的匕首,都留下!”

青鸟眼神一冷,手指扣动扳机。

“等等。”徐凤年按住她的手,对独眼龙道,“你们是本地人?”

独眼龙愣了一下,啐了一口:“关你屁事!”

“我看你们不像天生的土匪。”徐凤年道,“是不是遇到了难处?我是北椋来的,或许能帮你们。”

这话一出,七个汉子都变了脸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和……愤怒。

“北椋的狗!”一个瘦高个忽然吼道,“就是你们北椋的兵,抢了我们的粮食,烧了我们的村子,我们才落到这步田地!”

徐凤年心中一沉。他知道北椋军纪森严,徐骁最恨抢掠百姓,可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保没有害群之马。

“如果真是北椋的人害了你们,我向你们赔罪。”徐凤年翻身下马,对着七个汉子拱手,“我叫徐凤年,是北椋世子。你们的村子在哪?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一定查清楚,还你们公道。”

独眼龙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竟是北椋世子。他上下打量着徐凤年,见他虽没穿蟒袍,气度却绝非寻常人,又看了看青鸟手里的短弩——那弩箭闪着寒光,一看就是军中制式。

“你……你真是徐凤年?”独眼龙的声音有些发颤。

“如假包换。”徐凤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可你们看,这是北椋王府的令牌。”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徐”字。

七个汉子面面相觑,眼神里的敌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犹豫和挣扎。瘦高个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俺们村……俺们村在黑风林那边的柳树屯,上个月来了队兵,说是北椋的,抢了俺们准备过冬的粮食,还把村长打死了……俺们没办法,才……”

徐凤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向青鸟,青鸟点头:“上个月确实有一队边军在黑风林附近巡防,领头的是个姓王的队正。”

“这个姓王的,我记下了。”徐凤年对独眼龙道,“你们先跟我去襄樊,我让人去柳树屯调查,若真是他的错,我剁了他的头给你们村长赔罪!粮食、银子,我双倍赔给你们!”

独眼龙看着徐凤年,又看了看身边的弟兄,最终咬了咬牙,对着徐凤年跪了下去:“世子若真能为俺们做主,俺们就信你一次!”

其余六人也跟着跪下,哭声一片。

徐凤年扶起他们:“起来吧,都是汉子,别哭。跟我走。”

一行人重新上路,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独眼龙告诉徐凤年,他们都是柳树屯的村民,原本靠打猎和种庄稼过活,日子虽苦却安稳,自从粮食被抢,村长被杀,他们才被逼上梁山,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心里其实一直不安。

“世子,您真的会帮俺们?”瘦高个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我徐凤年向来说话算话。”徐凤年道,“北椋的兵,是保家卫国的,不是祸害百姓的。害群之马,留不得。”

青鸟在一旁低声道:“殿下,那队边军归李功德管辖,此人最会粉饰太平,怕是不好查。”

“不好查也得查。”徐凤年语气坚定,“若是连自己人都管不住,还谈什么守护北境?”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黑风林,远远望见了襄樊城的轮廓。城墙高耸,灯火点点,在暮色里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那就是襄樊?”独眼龙望着城池,眼中满是敬畏。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城。

“是。”徐凤年道,“进去之后,你们先住下,我让人给你们安排妥当。”

刚到城门,就见陈平带着亲卫迎了上来,见到徐凤年身后的七个汉子,有些讶异,却没多问,只是拱手道:“主公,您可算回来了。”

“路上遇到点事。”徐凤年简单解释了一下,“陈先生,先安排这几位弟兄住下,再让人去柳树屯查查上个月的事,重点查姓王的队正。”

“是。”陈平看了独眼龙等人一眼,对亲卫道,“带他们去驿馆,好生招待。”

等独眼龙他们走了,陈平才低声道:“主公,出事了。广陵王赵毅派了个使者来,说是要跟您谈‘合作’,人已经在驿馆住了三天,态度倨傲得很。”

“合作?”徐凤年挑眉,“他能有什么合作跟我谈?”

“说是想跟北椋‘共分’西域商路,还提到了……黑石山的铁矿。”陈平的语气有些凝重,“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想试探我们的底细。”

徐凤年冷笑。赵毅这是趁他不在襄樊,想搞点小动作。

“还有,叶先生从西域传回消息,说楼兰商会那边有点动摇,广陵王也派了人去拉拢,许了不少好处。”

“意料之中。”徐凤年道,“赵毅见我们跟西域搭上了线,肯定坐不住。走,去见见那位使者。”

驿馆的正厅里,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正慢条斯理地品茶,身后站着两个精悍的护卫,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口。此人正是广陵王的使者,名叫王修,是赵毅的心腹谋士。

见徐凤年进来,王修只是抬了抬眼皮,连屁股都没抬,淡淡道:“北椋世子,可算舍得露面了。”

徐凤年没理他的挑衅,在他对面坐下,青鸟站在身后,眼神冰冷。

“王使者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徐凤年拿起茶杯,却没喝。

“我家主公说了,西域商路,不能让北椋一家独吞。”王修放下茶杯,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毕竟襄樊离广陵近,离北椋远,真要打起仗来,北椋未必护得住这里。不如我们两家合作,利润三七分,我们七,你们三,算是给北椋面子了。”

“若是我不答应呢?”徐凤年笑了。

王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答应?世子怕是没搞清楚状况。我家主公已在边境集结了五万大军,随时可以南下。襄樊这点兵力,够不够填牙缝的?”

“五万大军?”徐凤年挑眉,“赵毅倒是舍得下本钱。只是不知道,这五万大军里,有多少是能打的?”

王修脸色一沉:“世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这人向来不喝酒。”徐凤年站起身,“合作的事,不必再谈。回去告诉赵毅,襄樊是北椋的地界,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至于他的五万大军,随时欢迎来试试——只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广陵的脸面。”

“你!”王修没想到徐凤年如此强硬,气得说不出话来。

“送客。”徐凤年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王修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徐凤年,你会后悔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