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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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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耳恭听。”夏忧蠹微微躬身。

而高见问道:“夏忧蠹,你觉得善良,邪恶,狠毒,温柔,暴躁,冷静,这些都是人性吗?”

夏忧蠹微微一怔:“不是人性吗?”她确实困惑了。

在她看来,卫王两家的覆灭,正是人性中贪婪、猜忌、自私这些“恶”的本性在庞大利益诱惑下被引爆的结果。

高见所做的,不过是精准地拨动了那根弦。

“人性是什么呢?”高见又问。

夏忧蠹当然有答案。

作为幽明地真传,她博览群经,关于人性的论述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她脱口而出:“这当然是人性。公子,人性本就复杂难言,非善非恶,亦善亦恶。如古之圣贤所言,仁义礼智四端,乃人天生固有之善种;然人生而有欲,好利疾恶,若放纵无度,亦必导向争夺暴乱。此二者,皆存乎一心。人性如渊海,深不可测,既有恻隐仁爱之光,亦有贪婪暴戾之暗。公子所为,不过是……洞悉了后者,并因势利导罢了。”

她说完,微微屏息,等待着高见的回应。这是她能给出的,最符合经典、也最能解释眼前一切的回答。

她整理思绪,继续开口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人性生有善根,如是而已。”

“不过,虽有善根,自然也有恶根,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

“人自有善恶之根,各自变化,如是而已。”

这不正是最好的诠释吗?善良、邪恶、狠毒、温柔、暴躁、冷静……所有这些看似矛盾的特质,都根植于人性这个复杂的土壤。

看见善行,可赞人性之光;目睹恶事,亦叹人性之暗。

人性就是如此,高见所做的,不过是洞察了这人性中最易被点燃、最易导向毁灭的部分——那趋利避害、自私自利、猜忌多疑的恶之本性,并将其引爆了。

高见静静地听着。

听完之后,他开口问道:“那你知道吗?善种?恶欲?其实都是假的,并不存在。”

夏忧蠹皱眉。

“你说人性复杂,包含了善良邪恶等等对立面。那我问你,当方骏因觊觎你的美色而鞭杀家仆时,他心中涌动的‘恶’,是他天生就有的、名为‘邪恶’的固有之物在那一刻突然苏醒吗?还是他长久以来身为嫡子、被家族纵容、权力不受制约、欲望无限膨胀所养成的习惯和理所当然?”

“当卫家长老看到那份伪造的、显示王家要袭击他们的‘密议’时,他心中爆发的猜忌和杀意,是他灵魂深处那个叫‘猜忌’的恶魔跳出来了吗?还是他基于对王家过往行事风格的了解、对当前巨大利益分配的焦虑、以及那份‘证据’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所做出的、他认为最符合自身和家族利益的判断?”

“当刘家人对我感恩戴德时,他们的笑容是发自‘善良’的本性流露?还是因为我‘帮’他们除掉了心腹大患,满足了他们扩张的欲望,他们认为值得用笑容和奉承来维系与我这个‘有用之人’的关系?”

说着这些话,高见看向了天边:“善良?邪恶?狠毒?温柔?这些词语,不过是后人为了描述行为的结果和观者的感受而贴上的标签而已,不是事情的本相。”

“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人性,发生了这些事情,然后感叹一声人性之黑,人性之光,这不负责任,而且也抓不到根本。”

夏忧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高见的后背上。

“说到底,人性这个东西,取决于它被放在了什么样的环境里,经历了什么样的塑造,以及,面对什么样的境遇与选择。”

“方骏的‘恶’,是他方家嫡子身份、家族溺爱纵容、自身缺乏有效约束和道德教育’长期浸泡的结果。”

“卫家长老的猜忌,是两家脆弱盟约、巨大利益诱惑、以及我通过你巧妙投入杯中的那份‘毒药’共同作用下的沸腾。”

“刘家人的笑容,是他们利益得到满足时,基于生存和扩张本能而展现出的、最符合当下情境的‘表情’。”

“甚至你此刻的困惑和对我理论的质疑,也是你幽明地的教育背景、你跟随我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以及你自身试图理解这个世界的求知欲在激荡。”

“你口中的‘恻隐’、‘羞恶’、‘好利’、‘疾恶’……这些被你们称之为‘人性’的东西,是结果,而非原因。”高见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把它们归结为‘人性复杂’,就像看到水往低处流,便说水有‘向下之性’一样浅薄。”

夏忧蠹不言语,仍旧只是听着,但眼神明显在闪烁着什么。

“善良邪恶,只不过用来描述行为和选择的标签。它们不是人天生带来的‘性’,而是人在特定环境、特定规则、特定压力下,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或者仅仅是为了避免更坏的结果,而不得不、或者下意识做出的生存策略。”

“就像狼捕食羊,你会说狼天生邪恶吗?不,它只是饥饿,它需要活下去。羊群在狼来时四散奔逃,甚至不惜将同伴推向狼口,你会说羊天生懦弱自私吗?不,它们只是想活命,或者让自己的后代活命。在生死的天平上,‘善良’与‘邪恶’的标签轻如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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