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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北地四柱的覆灭(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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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方家特意安排给贵客居住的“清漪苑”内,夏忧蠹正凭栏而立,目光淡漠地扫视着这座在幽州堪称顶级的府邸。

在她眼中,方家的一切,其实可以算是神朝世家一个标准的、甚至有些刻板的模板。

仆从皆着统一制式青衣,行走间步履轻快,垂首低眉,规矩森严。洒扫庭除,侍奉晨食,各司其职,无有喧哗。遇主家,必侧身避让,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显是经年训导,刻入骨髓。驭下之术,算是有方。

子弟晨练于演武场,拳脚兵刃,呼喝有声。观其气息,根基尚算扎实,尤以方乾、方骏等嫡系为最。府中灵气虽非浓郁,亦有聚灵法阵运转,滋养庭院草木,郁郁葱葱。家族修行之风盛行,气象尚可。

如果荒疏了练功,那就可以说方家的败落样要出来了。

藏书阁有三层,虽未入内,然神识微感,内蕴书卷之气非虚。库房重地,禁制隐现。更有数道隐晦气息藏于深处,当是族中宿老或供奉,境界约在六、七境间。

至于这栋大宅,也差不多,规制井然,院落重重,中轴对称,主次分明。主宅以青金石筑基,金丝楠为梁,覆琉璃瓦,显的堂皇富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移步换景,颇得园林三分意趣,然匠气稍重,失之自然。

所以,在夏忧蠹这四天看来,方家循规蹈矩,门风整肃。财力、武力、规矩、底蕴,皆属地方豪强,虽远逊幽明地之万一,然置于神朝世家谱系中,中中之选吧,模板之作。无甚新奇,亦无大过。

想着这些,夏忧蠹合上手中那本小册。

册子上墨迹未干,写的就是她今日的见闻。

实际上,她本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之所以开始记叙这些,其实只是由于高见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每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记录在册,晚间交予我。”

这命令让她感到莫名的屈辱和抵触。

她幽明地真传弟子!如今却像个蒙童般被要求记录这些毫无意义的琐碎日常?

然而,她无法反抗。高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挣扎。

四日来,她只能是按照日常的观察,书写,然后在夜幕降临时,将册子沉默地放在高见房间的案几上。

而高见呢?他这几日过得简直像个真正的“游学士子”。

在方家内部信步闲庭,看看花园,品品茶水,尝尝当地的点心。偶尔“偶遇”方家年轻子弟练功,还会“兴致所至”地随口指点几句。

他指点的角度往往刁钻而精准,虽只言片语,却每每让方家子弟如醍醐灌顶,对其愈发恭敬推崇。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种被奉为上宾的悠闲氛围里。

但夏忧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个男人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足以搅动风云的可怕力量和态度。

这个人,深不可测。

终于,在第四日夜晚,当夏忧蠹再次将记录着“今日无甚大事,方骏鞭笞家仆致一人死,方乾处置抚恤,余者如常”的日记册子放在高见面前时,她长久积压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冲破了冰冷的壁垒。

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压抑的质问:“我每日所记,不过是些琐碎重复的景象,方家内外,并无新奇之处。你……究竟想从中看出什么?”

她实在无法理解,困在这方寸之地,记录这些无聊的日常,有何意义?

如果真的想要了解方家的情况,那应该是去方家外面的资源,看方家的账目,去刺探那些核心情报才对。

光是在这里看日常生活,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高见这边呢,他正坐在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周围夜明珠的光,翻阅一本方家藏书阁借来的地方志。

闻言,他并未抬头,只是翻过一页书,淡淡地说道:“已经差不多了。”

夏忧蠹一怔:“什么差不多了?”

高见终于合上书卷,抬眸看向她。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光芒:“时候快到了,差不多要结束了,破绽已经收集的不差了。”

“破绽?”夏忧蠹蹙眉,完全不解,“方家规行矩步,门风严谨,何来破绽?”

高见摇了摇头,手指在夏忧蠹的日记册子上轻轻一点,仿佛在点醒一个懵懂之人:

“其一,驭下之失,根基动摇:”

“你这上面记了,方骏鞭笞家仆致死,方乾处置,抚恤其孤妹入府。”

“那家仆张二牛,父母早亡,唯余一妹。其人既无牵无挂,又无显贵亲朋。此等‘孤绝’之人,本是府中最不易生事、也最易被牺牲的底层。方骏因私愤迁怒将其虐杀,本来就已经彰显出了方家驭下之术的破绽,此等行径,传于其他仆役耳中,会作何想?主家喜怒无常,看似驭下有术,但只不过是延续前人制度,而不知其解。“

“驭下是小事,反正也翻不了天,但是前人留了制度,祖辈有驭下的根底,到了这一辈却只流于表面,可见其根基已经朽烂。”

“而且,再说件小事,将其小妹抚恤入府。然其态度轻慢,如弃敝履,让一个十二岁孤女入府为婢,名为活路,实死路,此等恩典,非但不能安抚人心,反令其他仆役更感兔死狐悲,心寒齿冷!此等驭下,外严内弛,规矩森严的表象下,实际上是无度无能啊。”

“其二,资源之困,外强中干。”

“你记方家库房禁制,藏书阁书卷气。然这几日我观其子弟所用丹药,多为‘培元丹’、‘淬骨散’等寻常货色,偶见‘凝气丸’已算珍品。其演武场的灵机浓度,仅够维持日常修炼,远不足以支撑天才突破瓶颈。”

“更显眼者,是那‘移动行宫’!需以巨兽拖拽平台,再行拼装。此等做法,看似豪奢,实则暴露其无力豢养背负固定宫殿的巨兽!此非财力不济,而是缺乏供养顶级灵兽的长期资源、顶级驭兽师及镇压兽性的绝对武力!此乃硬实力不足之明证!一个连出行仪仗都需‘组装’的世家,其底蕴之虚浮,可见一斑。此其二漏!”

“其三,后继之忧,内斗隐现。”

“方乾沉稳有余,锐气不足,处处以‘大局’‘谨慎’自缚,遇事只知调和维稳,缺家主杀伐决断之气魄。方骏天赋尚可,然性情暴戾,心胸狭隘,因为夏忧蠹你,便迁怒杀人,毫无容人之量,更无大局之观。此二人,一守成或可,开拓不足,一为将或可,为帅必亡!”

“且观方骏对我之态度,隐有敌意妒火。此等心性,在家族面临外压之时,极易被挑动利用,成为内部撕裂的导火索。方乾欲以联姻维系平衡,实乃饮鸩止渴,将家族命运系于姻亲纽带,何其脆弱!此其三漏!”

高见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将夏忧蠹日记中那些看似平常的记录,剖析得鲜血淋漓!他最后总结,目光如冰: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我在这方家宅子里住了四日,看其仆役如履薄冰,观其子弟虚火浮躁,察其资源捉襟见肘,窥其继承人优劣悬殊……”

“都这么多线索了,我要是还看不穿这金玉其外的败絮其中,看不透其外有强邻觊觎、内有积怨沸腾、后继乏人且暗藏裂痕的危局……那我估计就是个蠢人了。”

夏忧蠹僵在原地。

“蠢人”二字,毫无疑问是在说她。

愕然瞬间被一股强烈的羞恼取代。

苍白的脸颊因这直白的贬低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她想反驳,想质问,但张了张嘴,缺乏自己哑口无言!自己这四天的记录,在他眼中,恐怕真的如同蠢人的呓语!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被看轻的愤怒在她胸中翻涌。但旋即,这股怒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和……某种诡异的“认命”所取代。

算了……

他就是这么厉害……

被他骂蠢……就骂了吧……

夏忧蠹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高见,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将所有的屈辱、不忿、困惑都咽了回去。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后退一步,如同受惊的贝壳般,将自己缩回了冰冷坚硬的外壳里,抱膝蜷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中,仿佛要与那阴影融为一体。

高见也没有再理会她。他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方家府邸那在暮色中更显肃穆的轮廓,眼神深处,冰冷的杀意与算计如同寒星般悄然点亮。

方家……要灭了。

他得做做准备了。

他重新拿起那本地方志,正常开始看书。

——————————

七日后,幽州方氏,灭。

先是,七公子方骏,以嫡幼子之贵,骄纵日久,窥幽明地真传弟子夏忧蠹姿容绝世,心生妄念。是夜,借酒遮面,率心腹家奴数人,强闯清漪苑,欲行不轨。

太学学子高见,适时现身。其神色淡漠,视方骏如蝼蚁。方家宿老三人方震、方岳、方林,皆六境修为,闻警急至,见方骏受创,怒而出手,后不敌,方骏并诸恶仆皆仆地,筋骨开裂。

其势顿起,如渊如狱,沛然莫御。庭院之内,灵光乍现即敛,三宿老法器崩碎,护身罡气如纸破,顷刻间生机断绝,毙命当场!其手段之酷烈,修为之深湛,震慑方家上下,莫敢仰视。方骏魂飞魄散,伏地哀嚎求饶。高见未取其命,只废其修为,断其经脉,使其沦为废人,曰:“留尔残躯,观汝家覆灭。”此为方氏倾覆之肇始。

方家骤失顶尖战力,内部惶惶,外患立至。

北地四柱之一,幽州刘氏,早对方家根基产业觊觎良久,苦无良机。今闻方家内乱,族老尽殁,独木难支,刘家当即以雷霆之势出手。

刘氏精锐尽出,名曰“护卫亲眷,稳定局势”。实则迅速接管方家库藏重地、灵田矿脉、商铺钱庄。方家数百年积累之底蕴——灵材宝药、功法典籍、神兵利器、乃至维系聚灵阵运转之核心阵盘——皆被刘家以“代管”、“清点”、“供奉新主”等名目,尽数封存运走。方家子弟稍有异动,即遭刘家供奉强力镇压,或逐或囚。

其借“守望相助”之名,更凭早年与方家旁支一女,方氏三房女,嫁刘氏旁系子,之姻亲旧约,强行拥立此女所出之幼子,年方十四,名刘方继,自幼养于刘家,为方氏新任家主。

短短数日,方家基业被刘家鲸吞蚕食殆尽,徒留空壳府邸与惶惶族人。所谓联姻,实为鸠占鹊巢之毒饵;所谓外孙,不过刘家巧取豪夺之傀儡。

这一切,不过短短七天而已。

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人,窥破了方家所有的破绽,然后一击致命,将方家都玩弄于鼓掌,一座千年世家,就这么毁于一旦,名存实亡。

虽然方家还在,但所有底蕴,都已经被刘家吞并了。

与此同时——

刘府,万象楼。

此楼取“包罗万象”之意,乃刘家宴请最尊贵宾客之所。此刻楼内灯火辉煌,明珠映彩,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圆桌上,珍馐罗列,灵酒飘香。

刘家当代家主刘擎苍高踞主位,其左右分坐着数位气息深沉的长老,以及那位刚刚被扶上“方家”家主之位的少年刘方继。

少年脸上带着刻意维持的恭谨,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尚未适应这骤然而至的“尊荣”。

刘擎苍满面红光,端起一只由整块温玉雕琢而成的酒杯,朗声笑道:“高贤侄,这一杯,老夫代刘家,更要代我这外孙,敬公子!”

一时间,席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感谢之语此起彼伏。刘家众人笑容满面,觥筹交错,将高见奉若上宾,仿佛他真是为刘家立下不世功勋的盟友。刘方继也在刘擎苍的示意下,怯生生地起身,向高见敬了一杯酒。

然而,就在这看似宾主尽欢、一片和乐融融的盛宴之上,侍立在高见身后的夏忧蠹,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悄然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窝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挡住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因为……

这场景,这气氛,这刘家众人志得意满、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笑容……何其熟悉!

简直与七日之前,方家清漪苑中,方乾等人奉高见为上宾时的景象,如出一辙!

高见,作为此间“贵客”,被安排在刘擎苍右首第一位,位置显赫。夏忧蠹则如影随形,侍立在他身后半步的阴影里,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玄衣,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眸。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若非贤侄在方家仗义出手,惩戒那无法无天的方骏,更替方家清理了门户……唉,那方家积弊已久,驭下无方,子弟不肖,竟敢冒犯幽明地高徒与太学俊彦,实乃自取灭亡!”

他话语一转,将方家的覆灭轻描淡写地归咎于其自身的“积弊”和对高见的“冒犯”,仿佛刘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高公子此举,实乃为我北地除去一害,更是为继儿扫清了继承家业的障碍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接口道,语气充满感激,“方家那些冥顽不灵的老朽,仗着几分修为,竟敢对公子您出手,实在是死有余辜!公子雷霆手段,为我等省却了天大麻烦。”

他口中的“麻烦”,显然是指若由刘家亲自动手铲除那三位宿老和族长所需付出的代价。

另一位长老也举杯附和:“正是!高公子深明大义,慧眼如炬,早早便看出方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非公子洞若观火,我等还不知要被其虚张声势蒙蔽多久。如今尘埃落定,方家产业得以由继儿继承,归于正朔,也避免了幽州动荡。此皆公子之功!刘家上下,铭感五内!”

高见端坐席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游学士子的温和浅笑。他并未因这些恭维而得意,也未因提及方家覆灭而动容,只是从容地举杯回应,话语谦和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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