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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七月十六,河债归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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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完,符纸已经贴在木桩上,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符纸边缘燃起金色的小火苗,很快又熄灭,留下焦黑的痕迹。

噬生爪接触到黑色珠子时,陈三斤突然剧烈颤抖,爪心的银锁烫得像块烙铁,几乎要粘在皮肤上。这次的记忆碎片不再是画面,而是声音:水流声、铁器碰撞的 “哐当” 声、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念咒,调子古怪又缓慢:“以铁为骨,以魂为血,饲我河神…… 岁岁平安,岁岁归位……”

这声音既像张老汉,又像另一个更陌生的人,像是两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陈三斤猛地松开珠子,后退几步,爪背上的尸斑已经扩散到手腕,像块正在蔓延的锈迹,连带着皮肤都有些发僵,动起来不太灵活。

“这不是张老汉一个人的记忆,” 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三十年前扔铁器进河,是场‘祭祀’。他们在喂什么东西。”

太阳落山时,石灰沟彻底失效,一道银灰色的铁屑流冲破阻碍,像潮水般涌向槐河,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沟壁爬满铁锈。晒谷场的铁器(包括那把异化的锄头)突然挣脱束缚,锄头的朱砂绳被挣断,木柄上的纹路发出红光,带着其他铁器跟着铁屑流移动。

更可怕的是,旁边的木质农具接触到铁屑,表面迅速浮现铁锈色的纹路,一把木耙的齿上竟长出细小的铁刺,像被铁器 “感染” 了。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铁器异化,连非金属物品都开始被同化。

张栓柱突然停止模仿耕田,眼神空洞地走向铁屑流,脚踩进铁屑里竟不觉得烫,甚至没发出一点声音。陈三斤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像是撞在一堵铁墙上,胳膊上立刻泛起铁锈色的印记。他低头看向张栓柱的影子,那影子在地面拉长,与铁屑流融为一体,像被河的方向 “吸” 过去,边缘还在不断剥落铁屑。

钟九歌咬着牙,撕毁三张符纸,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暗红色的液体,用指尖蘸着在黄纸上画了只更大的纸船,船上站着个纸人,穿着和陈三斤一样的粗布衣服,连铁链的细节都画出来了。

“这是‘替身船’,能引开一部分铁屑流。” 他的左眼流出淡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凝成细小的金珠,“但我看不见‘河底的东西’了,视力在衰退。观魂目用多了,遭反噬了。”

纸船下水后,果然吸引了一半的铁屑流,那些银灰色的细流像被磁石吸着,绕向纸船的方向。但纸船很快被铁屑覆盖,变成艘沉甸甸的 “铁船”,船上的纸人脸上,朱砂画的眼睛突然流出黑色的液体,像在哭,纸人的胳膊也 “咔” 地断了一节,跟着船往河边漂。

月夜升上天空时,铁屑流涌入槐河的瞬间,镇口的铁牛雕像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像在 “吸气”。河面掀起巨浪,浪头带着铁锈色,拍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 “哐当” 的巨响,像铁器碰撞。浪尖上漂浮着无数铁器的碎片,碎片在月光下聚成个巨大的 “牛首”,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对着晒谷场的方向 “看” 了一眼,黑洞里闪过红光。

陈三斤的噬生爪突然不受控制,“啪” 地挣断了一节铁链,爪尖的骨甲全部张开,露出里面银白色的 “刃”。爪心的银锁发出刺眼的光,映出个模糊的女人影子,是他母亲的轮廓,影子对着铁牛的方向拼命摇头,像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铁牛的嗡鸣停止后,铁屑流的速度减慢了些,像泄了气的蛇。纸船的残骸在河面上打转,已经看不出船的形状,只剩一团扭曲的铁丝。张栓柱瘫倒在地,影子恢复了一点,但依旧比常人淡,像被水洗过的墨画。镇民们不敢再阻拦,只是远远地看着剩余的铁屑流入河,水面的铁锈色泡沫越来越厚,像层凝固的血。

钟九歌用最后一张符纸盖住异化的锄头,符纸刚贴上就开始发黑:“今晚暂时安全,但它还会‘耕’下去。三十年前的祭祀没完成,铁牛在‘补全’。当时肯定出了岔子,不然不会留这么多后遗症。” 他的左眼蒙上了层白雾,看人都有些模糊,“张老汉知道祭祀的真相,但他的魂被锄头啃过,被河神‘封’了口,说不出来。”

陈三斤在张栓柱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块生锈的铁牌,比巴掌小些,上面刻着个 “河” 字,笔法和日军水壶内侧的字一模一样。铁牌背面刻着模糊的日期:“1995.7.15”—— 正是三十年前的今天,按现在的年份算,刚好三十年整。

他握着铁牌,噬生爪的铁链已被挣断一节,断口处冒着细小的火星,像烧红的铁遇了水。银锁的光芒渐渐褪去,母亲的影子消失前,手指向镇西的方向,那里是白阿绣的棺材铺,自从他记事起,那家铺子就一直开着,总在卖些样式古怪的棺材。

远处的槐河水面,铁锈色的泡沫下隐约有鱼群游动的影子,数量比第三章预估的更多,密密麻麻的,把水面都顶得微微起伏,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钟九歌望着铁牛雕像的方向,那里在月光下只剩个黑漆漆的轮廓,牛眼的位置比之前更黑了:“明天是七月十六,老黄历说‘河神归位’。它要的‘祭品’,可能不止铁器。三十年前差的那部分,它会自己去‘拿’。”

陈三斤握紧手里的铁牌,噬生爪的骨甲慢慢收回,爪背上的尸斑又深了些,像块洗不掉的锈迹。他明白,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三十年前的债,终究要有人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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