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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谁说我命不由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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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爬过老槐树梢时,罗姑娘正蹲在河边搓洗染了泥点的蓝布帕。

项公子拎着木桶站在她身侧,剑尖挑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却没像往常那样逗她。

水面倒映着两人紧绷的轮廓——方才老槐树下那抹暗红香灰,正像根细针戳在两人心口。

"那老周头。"项公子突然开口,狗尾巴草"啪"地断在剑尖,"上个月还在骂算卦的王瞎子坑他三斗米,今儿倒自己烧起香了。"

罗姑娘的指尖在河水里顿住。

她能听见自己金手指在袖中轻颤,像春蚕食叶般的细响——方才瞥见老农袖中红影时,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还缠着她的嗅觉。"他方才躲草垛后摸的,该是香烛。"她捏紧蓝布帕,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赵师姐说邪修要造新命格,许是...拿这当引子?"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师姐抱着一摞黄符冲过来,发尾的青玉簪子撞得叮当响:"那老周头在村东土地庙烧高香!

我去掀他香案,他倒说梦见黑晶残影托梦,说烧够七七四十九柱就能改命!"她气得眼尾发红,桃木符在掌心攥出褶皱,"这些人怎么就记吃不记打?上个月才烧了邪修的命碑!"

罗姑娘被她带起的风掀得眯起眼。

她望着赵师姐发间晃动的青玉——那是上次除祟时,师姐硬塞给她的"镇心符",说"灵者的直觉比符纸金贵"。

此刻那抹青影晃得她心口发烫,金手指突然传来刺痒,像有蚂蚁顺着血管往上爬。

"师姐等等。"她伸手攥住赵师姐的衣袖。

河风掀起她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淡青的旧疤——那是去年被族人推下台阶时磕的,"您别急着掀香案。"她的声音轻,却像块压舱石,"我...我用金手指试试。"

项公子的手立刻覆上她手背。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湿答答的蓝布帕传来,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要我护着你。"

罗姑娘点头。

她闭眼深呼吸,金手指的热意顺着指尖窜上眉心。

那股腥气突然变得清晰——是檀木混着铁锈的味道,像被血泡过的香灰。

她看见老周头佝偻的身影在虚空中浮现,香案上的红烛烧得噼啪响,烛泪里浮着几缕黑丝,正顺着烟往老周头眉心钻。

"有问题。"她猛地睁眼,额角沁出细汗,"香里掺了邪修的蛊毒,不是单纯求神。"

赵师姐的桃木符"唰"地展开半张。

她盯着罗姑娘发白的嘴唇,到底把"我去抓人"的话咽了回去,只攥紧符纸道:"那便由着他们烧?"

"不。"罗姑娘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落在河对岸的祠堂上——昨日新立的碑石在阳光下泛着青,"得让他们自己明白,这香烧不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粗布摩擦的窸窣声。

陈阿婆拄着枣木拐站在柳树下,灰布衫洗得发白,襟前却别着朵新鲜的野菊:"姑娘们说的,可是老周头那档子事?"

罗姑娘忙扶她在石墩上坐。

陈阿婆的手像老树皮,却暖得惊人。

她望着河面上浮动的碎金,突然开口:"我年轻时,也信过命。"

赵师姐和项公子都静了声。

"村里的瞎子说我克夫克子。"陈阿婆摊开左手,掌心一道深疤从指根贯到腕间,"我男人信了,把我关柴房三年。"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后来他摔断腿,我偷跑出去采药;他病得说胡话,我跪佛前求了三天三夜——可等他缓过来,头件事就是要把刚满月的儿子送人,说'克子'的命不能留。"

罗姑娘的眼眶发酸。

她看见陈阿婆掌心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粉,像道被撕开又长好的伤口。

"后来呢?"项公子轻声问。

陈阿婆突然笑了。

她的牙掉了两颗,笑起来却比野菊还亮:"后来我带着儿子跑了。

在邻村帮人缝衣服,在河边挖野菜,后来攒钱开了间小裁缝铺。"她摸了摸襟前的野菊,"现在我三个孙子都会背《三字经》,大孙子还说要考秀才。"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掌心里的疤,"命?命就是我每天多缝半件衣裳,多挖一筐野菜。"

风掀起她的灰布衫角。

罗姑娘突然看清,那野菊的茎秆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该是方才从田埂上摘的。

"所以老周头那香,烧的是他心里的怕。"陈阿婆把拐棍往地上一杵,"要断他的怕,得让他自己把香掐了。"

项公子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用剑尖挑起罗姑娘洗好的蓝布帕,甩得水珠四溅:"我有个主意!不如办个'心愿祭'——让大伙儿把愿望写在木牌上,贴祠堂外墙上。"他晃着布帕冲罗姑娘笑,"你假装犹豫,问'万一不成怎么办',到时候..."

"成不成都是我的事!"陈阿婆突然拔高声音。

她的拐棍敲在青石板上,惊得河对岸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我年轻时求过佛,跪断过膝盖,可救我男人的是我采的药;我养大儿子,靠的是我缝的针脚。"她望着祠堂方向,那里已经有几个妇人搬着木凳过去,"现在我要写'盼大孙子考中秀才',成不成,都是我和大孙子的本事!"

罗姑娘望着她挺直的脊梁。

阳光穿过柳树梢,在陈阿婆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却掩不住她眼里的光——那光和昨日青石板下的红纹、和赵师姐画阵时的眼神、和项公子剑鞘上歪扭的并蒂莲,突然连成了片。

"好。"她转头看向项公子,嘴角慢慢翘起来,"我配合你演这出。"

日头偏西时,祠堂外墙上已经贴满了木牌。

罗姑娘站在台阶下,看着王伯颤巍巍贴上"盼老妻病好",李婶踮脚挂上"愿小女儿嫁个贴心人",连方才烧过香的老周头都挤在人群里,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想多活几年看孙子娶媳妇"。

项公子搬了张长凳站在墙下,正帮陈阿婆贴她的木牌。

陈阿婆的"盼大孙子考中秀才"写得方方正正,墨迹还没干透。

他抬头时,瞥见罗姑娘望着人群的眼神——不再是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闪躲,倒像只终于敢探出脑袋的小兽,带着点试探的锐。

"收工!"项公子拍了拍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明儿再添新木牌,今儿大伙儿都回去歇着!"

人群渐渐散了。

罗姑娘蹲在墙下,借着最后一缕光看木牌上的字。

有个小娃娃的木牌歪在角落,用炭笔涂着"想要糖人"——该是方才挤在她裙角的小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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