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别怕(2 / 2)
但霍恂当真与旁人不一样。他并不觉得饮茶观雪的谈笑或是指点国家弊病之间有什么高下之分、男女之分,他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话题之中转换自如,并不在她面前做什么掩饰。
他并不因为息偌是女子,就避于谈论,反而因为她是女子,将话说得很是明白。
在家中时,息偌只能勉强揣测息停的艰难和息家的困境,但今日出来与霍恂对面交谈时,即便只有三言两语,她反而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对峙抗衡。
她也是世家女,她也身处旋涡之内。他说了,息停想用她来换息家,她原本就该是有知情权的。
息偌心里动了动。
这是她很难得的、能感觉到女子并不只是世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时的美丽装饰、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的稳固后盾的时刻。
她不自觉就挺直了脊背,用很坚决的姿态、很认真的目光、很严肃的口吻对他道:“我知道你们看世家不顺眼,世家之间也的确有不少蛀虫。但各家各人行事不同,犯不上一竿子打死。你定论之前,总要仔细看一看罢?”
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家,在竭尽全力地为自己和家人抗争。霍恂难免被这样的姿态吸引,用一双漂亮又潋滟的眼睛回望她道:“对。所以现在我邀的是你息四娘子,不是别家的什么人。”
他说话实在太跳脱了。从相看到国事,又轻轻巧巧地回到了一句“息四娘子”。
这句话原本不该有什么,可他的眼睛太明亮了,将这话也染上三分暧昧之色,将这句“息四娘子”凸显得十分特别,仿佛她就是与别家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只有她不一样。
息偌是个女孩子,女孩子都会因这样的特殊而心动。
她手指在袖中绞紧了,细长的眉梢向上一扬,虽非故意,却仍旧流露出了一种娇憨之色。
她道:“你莫要觉得息四娘子就比别家娘子好欺负……我是息家的女儿!”
霍恂又一笑,眉目很是灿然,话也答得明白。
“明白。你永远都是息家的女儿。”
所以将来,即便皇室真与世家出了分歧,他也不会强求她舍下家人,和他站在一边。
息偌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又仔仔细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生得好看,长得聪明,不会失她的脸面;他明白彼此的处境,有心促成此事,态度还算积极,也提前说好了可能会有的分歧,立场也算明确。
实话说,息偌来前心中所想的那些基本要求,他已经做到了符合。虽然他也偶有那么几回做不到温和,露出了些尖锐的态度和言辞??
但换言之,他并未借全程的温柔假象来诓骗她,最起码他从房门推开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露出了自己的本相。
来时,她是个被家族推动操纵的无力女子,但在此处,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他已经给了她看清形势、做好准备、原地回头的选择了。
息偌觉得自己可以做出判断了。
她伸手将自己的厚氅拢了拢,偏开头道:“街上的雪还没化完,我走累了,还要回车上来的。”
下了车,她才是真正的没有回头路了。
这回倒是霍恂惊讶了。他没想到她这样快就做好了决定,挑着眉望她一遍,心里竟生出了些对她胆量的赞许,而后笑着推门下了马车。
地面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扫过了,但砖缝间仍余了残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他的靴底踩在青砖地面,踏出很轻微的细碎声响。
霍恂心情大好,回身去扶息偌。
息偌被他抓着手腕,没踩马车边摆好的矮凳,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问道:“看见没?”
霍恂以为她还是车上低落的状态,听她此问,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她挑着细长秀致的眉毛,一双小鹿眼晶晶亮,反驳他之前在茶楼说的那句“怕她摔”的玩笑话,道:“地上有雪,我没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