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吻(1 / 2)
姑臧城郊,西门。
八月底,广袤的北地荒野已是一片沉寂,茫茫寒风满天席卷,在视线尽头处,萧索天际遮住半轮血红残阳。那马蹄金戈声却渐渐清晰,旌旗起先只露一角,而后整面从风沙中长出,正是张掖精骑的赤色虎纹。
领头男子三十上下,眉高目深,鼻梁挺直,面庞轮廓硬朗,带着边关将领特有的风霜凌厉。
城楼之下,旗帜已非凉州军。
荀白抿唇,抬手止停己方列队骑兵,亲自开手搭弓,将一支羽箭射上垛口高处。
别部司马徐砺拔出羽箭,解下箭身上所绑缠的粗糙帛卷,躬身交给韩朔。韩朔又快步上到城楼高处,递呈商曜。
商曜并不打开,抬手抽出一支羽箭,直接将帛卷绑回去,拉弓即射,箭矢直直陷入荀白战马前方一寸沙地。
双方骑兵一阵骚动。
韩朔惊讶:“主公??”
“我不读这种信。”商曜慢条斯理,“告诉他,让他下马,亲自步行送过来。”
韩朔张了一下嘴,下到垛口处,招手对徐砺耳语。徐砺亦露出为难神色,到底不敢忤逆,亲自策马出了城门,一递长枪道:“将军!我家少主公说,将军远道而来,该先亲自呈名,下马步行。”
荀白身后几位郎将登时骚乱,“张狂小儿”的骂声不绝于耳。本尊倒反应平淡,丢枪至副将手中,爽快翻身下马,弯腰解回帛卷,向城门下行去。
韩朔擦汗,低声道:“主公!邬先生说,不必和荀将军起争端的。”
商曜掀一掀眼睛:“来五千即灭他五千的将领。还要我礼遇?”
韩朔索性不说了。记仇,记之前招揽时,荀白一口回绝的仇。
徐砺再次递上帛卷。荀白在信中说,知道姑臧易主,也听闻使君已经诚降,自己同样无意为汉室伸张。沿河西道日夜奔袭而来,是因先接到使君传书,交接张掖酒泉等地驻防西羌事宜。又说,自己想见姬使君一面,还请君侯放行。若不放心,他可单枪匹马入城。
商曜不置可否,向徐砺确认:“荀老将军是十年前在洛阳自戕?”
“其实不算自戕。”徐砺站直回话,“被宦官所害,在狱中悲愤交加,吐血气绝而亡。”
商曜丢开帛卷,转身大步下楼。
策马出了城门,只领几名亲兵,拦在荀白跟前,微微调侃:“久仰将军大名。无缘在晋阳城等到将军,倒在凉州碰面了。”
韩朔几乎内伤。少主公童年时记仇功力就非比寻常,越长大越偏执,以至于发展成为怪癖。任何人,若他抛枝不接,或约定后背信弃诺,那一生也就这一次了,绝不会再原谅。
主公幼年一点也不讨厌荀白,甚至还有点仰慕。毕竟此人真不世出之才,少主公七八岁始学兵法,十九岁的荀白已战功赫赫,屡屡以少胜多反败为胜,牢牢将西羌人拦在凉州各城池外,更何况身世悲惨,却忠直坚毅。
是以给了两次机会。少主公袭爵后亲自手书,请他去晋阳共同起事。然此人实在不懂变通,坚定拒绝。
“君侯少年英主,竟还记得竞初一介乡野匹夫。”荀白颔首,“还请君侯不必误解。我麾下只三千精骑,且无意与并州相争,愿意交涉驻防羌人诸事。若说有私人缘由,此趟只为确认姑臧安好,确认使君夫妇安好,并无他意。”
这姬临溪好笑不好笑?心心念念的大英雄来了,只字不提她。
商曜眯一眯眼睛:“我要的东西。”
“君侯放心。”荀白平声回,“我对君侯大计不感兴趣,更不会阻拦。待我见过姬使君,确认事宜,一定如数交予。”
“轮不到你确认。”
韩朔近乎抓耳挠腮。有那么一个父亲,荀白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离开过凉州一步,只是日复一日地抵御西羌诸部。邬先生再三叮嘱,不必和这样一个将军生事。
好在荀白沉得住气:“少主麾下骁勇将领无数,竞初自知质素平庸,实在不值得君侯费心。过往若有得罪,非我本意,还请君侯海涵。”
“哪里话。”商曜忽然一笑,“进延,请将军入城。”
徐砺连忙点头,上前同荀白并排,打马缓行。而他身后诸位郎将欲随行时,两侧精骑立刻持矛阻拦。
商曜一抬下巴:“放行。”
韩朔松了口气,同徐砺对视一眼,两颗心落下。
放下心的还有别人。
“当真?”临溪收剑,猛地转身,“你确定荀将军今日能到?”
“肯定是今天,我看到并州人去西门了。如果不是有骑兵要入城,他们去做什么?”穆轻鸿托腮,“西门,自然只能是张掖方向来人。”
凉州军中有规定,一旦超出二十以上的骑兵入城,需驻防主将亲自核验放行。寻常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骑兵,只能是荀白。
临溪心脏一跳:“那我归家去!”
“翩翩!”轻鸿扯住她,“你是不是还对……”
“我没有。”姬临溪打断,神色有些飘忽,“没有。”
“你可别了吧!”穆轻鸿苦着一张脸,“年岁差太多了!你是嫁人,还是去给人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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