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轰炸(1 / 2)
当头顶的巨石夹杂着同伴们的惊呼狠狠砸下的瞬间,K-19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并非毫无征兆。
每一日他下矿前管理员注视自己的目光、通讯时联络员不自然的停顿、踏入泊位前移动的监控器、逐渐稀少的能量补给……
他对这一天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只是可惜,可惜他没能在这一天到来前转移走所有的同伴,也意外威震天陛下竟然允许他做到了如此地步。
……
也许早在他救下第一名同伴并决定向他们的主人隐藏这一决定时,这就已经是K-19作为一架量产士兵的结局。
不是死在流水线上作为残次品被销毁,也不是死于突如其来的矿场坍塌成为又一个无人在意的消耗品,更不是死于无法抗衡的战场厮杀变为坟场中的死尸。
K-19是作为反叛者死在自己人手中的。
一个对于劳工阶级的矿机而言远超他价值的死法。
他应该对此心怀感激的。
“一架毫无价值的量产杂兵死于霸天虎首领亲自下令的处刑”!更不用提威震天陛下和声波长官甚至给了他这么多时间让他救下了这么多同伴。
听起来就是一种荣耀不是吗,毕竟他早就该进入熔炼炉了。
早在他轰碎同类的头雕,浸湿在赛博坦人的能量液中时,他就该回归火种源了。
当恒星照射在黎明高地的战场,除了他自己却再也看不见一架活着的机子时,他就该回归火种源了。
当霸天虎与汽车人的战斗结束却没有任何一个阵营的人来寻找是否有作为炮灰而被拉入战场填埋人命的量产机存活时,他就该回归火种源了。
他推开身前的一个同伴,自己却被压在了石块下。
巨石碾碎了他的双腿,连同矿机的整个下半身一起淹没在滔天的灰尘之中,光学镜失去作用的第一塞秒,他摸索到了身侧一条断掉的胳膊。
视觉系统陷入黑暗,能量液的腥甜却闯入他的嗅觉系统,黏腻、湿滑的触感自不远处同伴死不瞑目的尸体流淌到自己同样碎裂的机身,一股难以控制的恶心感涌上摄食管,他躺在地上无助地喘息,每一次置换都带来死亡的气息。
坍塌的矿洞还在崩裂,战斗单位引擎的呼啸自头顶传来,霸天虎飞机的导弹破空声曾经也作为他们最大的仰仗拯救过战场的颓势然而如今却成为死神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收走他们生存的希望。
红色跑车伫立在矿洞的出口,K-19能听见K-75哀求的声音,也能辨认出击倒长官沉默的置换声,霸天虎拯救生命的医官最后却挡住了他们最后逃生的希望。
然而没有机子对此感到讽刺。
这是威震天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而没有什么能阻挡霸天虎的主人意志的贯彻。
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方式。
霸天虎毁灭一切,汽车人拯救一切,而量产杂兵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击倒默念着什么,K-19却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听觉系统的能力。
大幅度流失的能量液威胁到了机体的运行与火种的燃烧,依照本能,他的CPU正在逐次关闭他的感官系统。
突如其来的,在自身感受外界的所有渠道都陷入死寂后,K-19想知道他们的普神是否也会收留人造的火种,那样的话起码他可以向所有机子说一声抱歉。
抱歉没能让大家活下去。
抱歉没能让大家逃脱灾难。
抱歉他所未能完成向他们承诺的一切。
抱歉明明希望已经到来了他们却死在了黎明前夕。
有太多K-19需要向他们道歉的事情了,可是人造的士兵也许终究比不上神造的火种,他就快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陷入黑暗的CPU被猩红的弹窗占满,头顶的石块隔着隐隐约约的触感砸落在他的面甲上,K-19知道自己该惊慌的,像是任何一架普通的机子那样,去呼唤同伴的帮助,去催促K-75带领其他还活着的机子逃走,但……
他从来都不曾知晓什么才能称作一架普通的机子。
在CPU被疼痛讯号填满的瞬间,他只能想起自己是如何靠着吞吃同伴的尸体从黎明高地的战场爬回人间。
那是不曾存在任何希望的场所,战斗结束后的战场是没有生存与死亡的概念的,当死去赛博坦人的机体累积成一座座尸山时,你所能做的不是翻找还有没有活着的战友,而是畏惧是否会有敌人从死亡的脚步声中连你一同拽入深渊。
有那么一瞬间,K-19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他的火种还在胸膛跳跃吗?他所触摸到的触感是真实的吗?他所看见的阳光真的是阳光吗?
继而是更多的疑问。
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他们要自相残杀?为什么受苦的是他们?为什么他要作为一架量产机诞生?
无数的责问从火种里迸发,他知道这是他永远不可能问出口的疑问。
火种只是在抽泣,向它的主人询问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哭泣声甚至让K-19感受到了厌烦,可他又如何能得知答案呢?
他只是稀里糊涂地出生,稀里糊涂地进了矿洞,最后又稀里糊涂地上了战场。
他麻木的、被同伴的能量液染成了蓝色的红色目镜环顾四周,只能问出他唯一有资格问出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人来确认战场是否还存在有幸存者?
他脱力地坐在被能量液浸透的金属地面眼看着夜幕降临,涡轮狐狸叼走死去汽车人的胳膊大快朵颐,石油兔子在量产机的机体里筑窝,荒原狮在抢夺霸天虎的尸体作为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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