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1 / 2)
1942年3月30日的南京城,樱花竟比往年更早地绽放了,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有的落在颐和路公馆区那斑驳的青砖墙上,宛如凝固的血渍,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墙缝里残留着去年弹孔的痕迹,新刷的石灰掩盖不住硝烟浸透的砖石本质,一辆黑色斯蒂庞克轿车碾过落花,轮胎上沾着的泥浆里混着暗红色物质,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
程墨白静静地伫立在财政部大楼三楼的落地窗前,微微松了松那浆得笔挺发硬的领口,玻璃窗清晰地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金丝眼镜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光,三七分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蜡是用德国进口货特意调制出的哑光效果,熨烫得妥帖的藏青色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活脱脱一个刚从日本留学归来的青年才俊。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衬衫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汗水正顺着脊椎沟缓缓下滑,在腰际的枪套边缘洇出一圈深色痕迹。
“程参事,您的茶。”秘书苏慕云端着白瓷杯款款走来,景德镇定制的薄胎瓷杯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能清晰看见茶汤里舒展的碧螺春叶片,杯底还压着一张烫金请柬。
今日的她特意换上了阴丹士林蓝的旗袍,开衩处露出裹着玻璃丝袜的小腿,走动时隐约可见脚踝上方三寸处的玫瑰纹身,那是去年在虹口诊所做切除手术时留下的伪装疤痕,可发间那枚日本珍珠发卡却显得格外刺眼,那是三个月前在东京站台,程墨白亲手为她戴上的,发卡背面的机关暗格里,藏着足以让成年人瞬间毙命的蓖麻毒素。
“周部长亲自送来的?”程墨白用食指轻轻叩击着请柬边缘,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既符合留洋归来的绅士做派,又确保不会在紧急情况下折断,当指尖触到那个凸起的印章时,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指尖也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周墨群的私章右下角,竟多了一道0.3毫米的暗线,这正是地下党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这条细线在放大镜下会呈现出锯齿状的特殊纹路,与南京地下党三号联络员手表背面的刻痕完全吻合。
苏慕云倚在办公桌边,优雅地整理着文件,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翻页时总会刻意避开光线,戒指内侧的微型镜头已经拍下了七份机密文件。
淡淡的香水味中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影佐机关长的车队已经到新街口了。”她微微低头,这个角度能让藏在珍珠发卡里的针孔摄像机拍到程墨白的全部微表情。“您说……这樱花能开到清明么?”
程墨白心中一紧,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老茧恰到好处地压在她的桡动脉上,既能测谎又不会引起警觉,这是莫斯科情报学校教官亲授的专业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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