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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劫波渡尽见灵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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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那些黑气弥漫的伤口在此刻似乎更加活跃了几分,伤口边缘的焦黑色泽也在无声地扩散、加深。

“王叔!”

一个苍老的妇人扑到缺口边缘,声音颤抖地指着外面,满是后怕和愤怒,“吴家那口子,还有张猎户家的二小子…被那帮畜生拖进林子之前就没气了…” 泪水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纵横。

王惊蛰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掠过寨内狼藉,在几具被简单盖了布、却早已没了生息的冰冷躯体上短暂停留。

那是两个正当壮年的猎手和一位奋力保护孙儿而死的老妇人。

他没有言语,只是那布满深纹、被血污和疲惫覆盖的脸上,似有一根筋络极其细微地跳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某种沉郁的东西似乎凝成了冰。

他抬步,不再看那片血腥狼藉的缺口,无视了周围村民劫后余生、掺杂着敬畏和感激的复杂目光。佝偻枯瘦的身影径直走到月舞和昏迷的昊辰身边,如同移动着一座沉默的山峦。

“让开。” 声音依旧干涩平直,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月舞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捂着昊辰伤口、早已被血浸透的手。

那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指轻轻搭上昊辰被撕开的兽皮衣襟边缘,小心翼翼地将染血的破布掀开。

那道横贯胸膛、深可见骨的恐怖创口彻底暴露出来。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隐隐有细密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在伤口深处蠕动、扩散!

显然是之前那头妖狼爪上蕴含的妖毒正在急速侵蚀!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在月舞看不到的胸腔深处,几根被巨力震裂的骨茬,几乎要刺破脆弱的内腑!这已经超出了凡人承受的极限!

王惊蛰的指尖没有半分停留,如同穿花拂柳般迅捷无声地点落!精准地拂过昊辰胸口几处大穴、周身要窍!指尖每一落点,都有一丝极淡、近乎看不见的微薄清辉渗入昊辰冰冷的肌肤之下。

随着这轻如鸿毛、重若万钧的点指,一股奇异的波动在昊辰体内死寂的气血中隐隐生成!那紫黑色的妖毒侵蚀蔓延的速度如同被冻结,骤然减缓!

更深层断裂骨茬带来的致命威胁,也被那微乎其微的清辉轻轻柔柔地包裹、定住!这并非治愈,而是一种逆天强行稳住生机的法门!是锁脉封魂之术!

做完这一切,王惊蛰收手。他缓缓直起身,因牵动伤口而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目光落在月舞因抽泣而剧烈起伏的小胸脯上,终于开口,却不是对月舞:“能活下来,是他自己的命硬。”

他的声音低沉,像石头摩擦,“这躯壳,是万古难寻的炉子。若死了,是九天墟和这方天地的损失。”

话语的内容是夸赞,语气却依然平淡得像在评价一段朽木。他顿了顿,转向铁山叔,语气不容置喙:“取三颗珍藏的‘龙须木泪’,捣碎煮水,喂他灌下。剩下的,给他敷在伤口周围。木盒在我屋最里层床下第三块青石板下。”

说完,竟不再理会场中任何人,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村寨深处他那间最不起眼的破败茅草屋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似乎牵动全身遍布的恐怖伤口。

所有人看着那道被黑气缠绕、血染麻衣、却撑住整个九天墟的佝偻背影沉默消失在屋舍的小径尽头,心头都如同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大的沉重取代。

龙须木泪!那是九天墟世代相传的、最后仅存的一点点救命的宝贝!是传说中沾染过某种神物气息的奇珍,用一点就少一点,价值无法估量!

王惊蛰推开他那间低矮、几乎被岁月遗忘的柴门。狭小的室内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只有一张缺角的木桌、一张铺着单薄茅草席的硬土炕,以及墙角堆着几捆早已发黑变质的药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草席腐败的混合气味。

他随手将那根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木杖靠在土墙边,动作迟滞而僵硬。走到土炕边,枯瘦的手掌伸出,轻轻拂开铺着的茅草席。

动作突然顿住。

他枯槁的手指悬停在冰凉的、铺满浮尘的土炕席沿,指节僵硬。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茅草席下面那冰冷平整的土炕表面,一眨不眨!如同石化一般僵在那里!

不是愤怒,也不是痛惜。

是一种极其罕见、近乎凝滞的冰冷!一种最深沉的冰封一切的沉默!如同埋藏在地心亿万载的古老寒冰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那冻结万物的死寂。

过了足足十息。

那只悬空的手才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落下,缓缓拂去席上的浮尘。他将茅草席重新铺好,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某个庄严的仪式。

枯槁的身影沉默地转身,走到那只缺角的木桌前,拖过一张同样布满灰尘的破旧木凳,缓缓坐了下来。布满伤痕的身体每一处都在无声地释放着刻骨的疲惫和深切的痛楚,但他坐姿却挺得笔直。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昏暗的光线透过狭小的木框窗棂,无力地切割着他布满伤口的侧影。窗外,传来村民们混乱而压抑的哭声、痛呼,以及搬运重物试图堵上缺口的吆喝。

王惊蛰浑浊的眼瞳深处,所有的光泽都缓缓沉入一潭死水。只剩下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光芒的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他布满血污和黑气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生涩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似一个疲惫到极致的旅人,在寒夜的风雪中看到故园灯火前,那一闪而逝、饱含万般复杂情愫的刹那停顿。

又似一头受伤垂老的独狼,于寂灭深渊的尽头,凝视着曾经被自己血淋淋撕碎的往昔……最终归于无声。

那点牵动凝固了。嘴角恢复成一条枯死沟壑般的直线。

佝偻的身影,彻底融入了茅屋厚重的阴影中,沉得化不开。

寨子最西头,一间几乎快要倒塌的打更棚里。一个瞎了一只眼、瘦得只剩骨架的打更老头正蜷在角落的破草席上,睡得口水横流,对之前的惊天动地仿佛全然未觉。

此刻,他那唯一完好的眼睛似乎动了动。布满老年斑的枯瘦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几个早已模糊不清、谁也认不出的诡异符号。

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梦呓般吐出三个字:

“时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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