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与君酌六（1 / 2）

当年就是这位老内监被乾安帝派来犒军，寥寥几句话便逼死了傅昙。

即便顾曾当年只有六岁，记忆残缺，却会永远记得此人佛光普照的面容在那一瞬露出的阴鸷毒辣的笑容。

单单只是那抹笑，就足以让她梦魇多年。

好在她不是傅昙，并非众星捧月、不知收敛的天生将才。于泥泞中打滚多年，她早已磨练出一副卑微的身姿和处事不惊的城府。

即便没有程?阻拦，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身为砧上鱼肉，她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徒劳的愤怒而已。

皇帝和贵妃原本正在后花园赏荷，听到季辛带了人回来，便移步湖心亭，命宫人拉了一扇透气的绡纱，宣人召见。

顾曾只隐约看了他二人一眼，乾安帝倒也罢了，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儿，瞧不出什么贵气，他身旁的贵妃倒是精致得惹人眼球。

程?深受圣恩，礼刚行了一半，乾安帝便打断道：“行了，快过来。”

他招呼程?坐到自己身边，还要宫人给他剥石榴吃。

程?神色异常端正，并未恃宠而骄，坚持行完了礼才挑纱坐到了乾安帝的下首。

乾安帝笑着拍他的肩，声音温和：“容与这几日怎么憔悴了，可有心事？”

程?叉手一拜，举手投足平白多了几分罕见的儒雅，笑意却依旧飞扬：“陛下何时见臣有过心事，不过是天气热、没歇好，就等着城里能下场大雨解暑呢。”

能这般随意同乾安帝说话的臣子，满朝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话本里写他荣宠无二果然不假。

只是相比淫词艳曲里传言他是乾安帝的面首，顾曾还是更愿意相信，乾安帝是单纯地拿他当个儿子一样的晚辈来看待，言辞间甚至比寻常人家的父子还要亲昵。

不过，程?爱怎么夹着尾巴装乖巧是他的事，她可没功夫替他操心??她自己可还跪在亭口的石阶前，没有乾安帝叫她起来，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跪着。

乾安帝一边和贵妃言笑晏晏，又一边慈眉善目地同程?谈笑风生，聊了直有半柱香，似是全然把她忘了。

顾曾汗若濡雨，双眼空洞洞望着滴在地上的汗珠，身子却绷得比戒尺还直。

他们要她一直跪着，她便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那个大雪天。那天，正是亭中这个中年男人从遥远的京城伸出一只逃不脱的大手，无情地掐断了傅昙这支风中之烛。

而自那天之后，整个西北落入一片混沌的黑暗，狼烟四起、战火纷飞，直至姜??横空出世才渐渐止息。

傅昙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惟愿小女无隅一生平安。

他戎马一生、功勋无两，死前别无所念，只求乾安帝放过自己那不谙世事的女儿。

可乾安帝没有。

他是皇帝，自然想杀谁就杀谁，还可以肆无忌惮的言而无信。十四年前他就不顾君臣旧谊，派出一众好手奔赴西北；尔今又千里迢迢将她召来京城。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的目的不就是要取她这条早就该绝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