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无法述说(1 / 2)
半月调养,戚玉嶂终是能下地走动了。
封灵籁搀着他臂膀,缓步移至院中。
初春的新阳穿透料峭寒意,融融洒落,将他久病之躯包裹其中。他在竹椅上躺下,竹篾发出细微的咯吱轻响。
“小曲……怎地不见踪影?”戚玉嶂倚着竹椅,目光投向院门方向,初愈的嗓音尚带着一丝沙哑,“我这病榻缠绵多日,他竟也不来探上一探?”
他唇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声音沉下去,透出几分被遗忘的落寞:“莫不是……早已忘了我这个师父?”
话音未落,封灵籁执壶斟茶的手蓦地一颤。
青瓷盏壁映着晃动的光影,一线滚烫的茶汤失了准头,直直浇在她执盏的手上。
她猛地缩手,茶盏脱手跌落石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残余的茶水蜿蜒流淌,将她白皙的手背烫得通红一片。
戚玉嶂原本落在院门方向、带着些许落寞的目光,瞬间被这声响拽了回来。
他循声望去,正撞见封灵籁缩回烫红的手,以及石桌上那盏倾覆的青瓷茶盏,残茶正沿着桌沿滴滴答答坠落,洇湿了地面。
“美鲛人?”戚玉嶂眉头倏地蹙紧,初愈的虚弱感被惊疑冲散大半。他撑着竹椅扶手欲起身,“你的手……”
“无妨!”封灵籁的声音拔高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急促,随即又猛地压了下去,如同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后残余的嗡鸣。
她迅速背过身,将被烫红的手藏进宽大的袖袍里,她几乎是扑到石桌边,俯身去拾那些碎裂的瓷片。
手因灼痛和内心的剧烈翻涌而微微颤抖,一片锋利的碎瓷边缘在她仓促的动作下,将她另一只手的指腹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血珠,无声地沁了出来,混着未干的茶渍,染红了那片冰冷的青瓷。
封灵籁动作一僵,盯着指腹那点刺目的红,呼吸骤然窒住。
仿佛那点血色不是来自她的手指,而是从记忆深处某个被强行封存的角落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视野??那个晴朗的日头、冰冷的尸体、少年被劈成两半的身子……
“小曲他……”戚玉嶂的声音带着沉凝,再次响起。他并未起身,目光仍旧钉在封灵籁仓惶颤抖的背影上。
方才的落寞已被一种敏锐的、近乎锋利的审视取代。相处一年之久,他对她的了解不说刻入骨髓,相比她身边其他人,他是最为了解她的。此刻,她的反应,绝非仅仅是被茶水烫伤的失措。
封灵籁闭上眼,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血腥记忆狠狠咽下。再睁眼时,她强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只余下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她不再去管指间的伤口,只是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将所有碎片拢在一起,仿佛在收拾一场无法挽回的残局。
她直起身,依旧背对着戚玉嶂,每一个字都带着强行拼凑的平静:“……他很好。只是……只是……我怕他看你伤重会难过,便不让他来看你。”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地散在初春的风里,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空洞的谎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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