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人心(2 / 2)
“驻地东南角有个单独的营帐,看着挺简陋,门口却有好些士兵巡守,估计里头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一日中午,饭食里居然有羊乳,虽然有些膻气,崔芜还是抓紧机会塞进嘴里,用眼神示意丁钰继续。
“我着意打听了,里头好像关了对母子,也姓李,更多的就问不出来了,”丁钰偷偷跟崔芜咬耳朵,“不过我瞧看守如临大敌的模样,这对母子身份应该不简单,需不需要继续跟进?”
崔芜心说:这货不愧是从大厂里出来的,到哪都不忘给自己拉项目。
“暂时先不用了,”她谨慎评估过风险与收益,还是选择放弃,“姓李的盯咱们紧,贸然行动很容易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她本着“人在屋檐下”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和强敌对上,却忘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容不得她息事宁人。
坚持要找崔芜麻烦的人是李恭。
崔芜本以为划了这张脸就能万事大吉,不料低估了李恭搞事的决心。只是这一回,他看上的不是崔芜的脸。
“铁勒与中原是世仇,姑娘应该明白,你留在胡人帐中,永远只能是个地位低下的女奴。运气好点,或许被哪个权贵看上,娶回去当个妾室??但李某猜想,这不是姑娘想要的,否则你也不会舍了这张脸,也要留在营中当个劳什子郎中吧?”
李恭为人如何姑且不论,眼光着实犀利,一语刺中了崔芜软肋。这要换一个人,搞不好真会动摇。
“李某则不然,上回邀约姑娘固然冒昧,却也是真心求贤。”难为他脸皮厚如城墙,三言两语间就把“强取豪夺”粉饰成“求贤若渴”,“若姑娘愿屈就,在下可以说服节度大人,以女医官之位相待。”
崔芜货真价实地愣住了。
华夏历史源远流长,医学一道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被男性垄断江山,女医尚且寥寥无几,为官方承认的女医官就更少了。
正经排得上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西汉武帝年间曾以女侍医身份侍奉太后的义妁,一个是有着“女中扁鹊”称号,却因一己私欲丧失医德最终遭人唾弃的淳于衍。
李恭能说得出这话,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其眼界已经超出同时代大多数人。
不愧是能干翻旧主、险些灭了河西名门的人物。
崔芜有心看看他能叫出多高的价码,故作犹疑:“可耶律将军待我不薄,自古义士不投二主……”
李恭听了这话,基本确认了判断,这女子虽有些能耐阅历,终究被书本中的“忠义节烈”套住,好忽悠得很。
“耶律将军当真看重你吗?”他意有所指地爆出重料,“那他可曾告诉你,千里迢迢赶来互市,原是打算拿你们这些中原奴隶换些牛羊牲畜回去?”
崔芜:“……”
这个真不知道!
崔芜猜到耶律?大老远跑这一趟绝对没好事,可是当真相摆在面前时,她还是被“人为刀俎”这个赤裸裸的事实撞中了心口。
哪怕她明知,耶律?看重自己的医术,李恭话中有相当一部分水分,但至少,耶律?想把俘虏营里的中原百姓卖了,这事不是假的。
崔芜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些人沦为奴隶后会是什么下场:饥饿、苦寒、任人凌辱、无休止的苦役,最终在伤病与虚弱中绝望死去。
无人能幸免,也不会有例外。
幸而崔芜穿越多年,历炼出非一般的城府,愣是没让李恭瞧出她此刻的心理活动。顺着对方的话敷衍两句,她若无其事地回了营帐,见着丁钰,第一句话就是:“此地不能久留,必须想办法逃走。”
丁钰刚吸住的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出什么事了?”
崔芜将李恭的话简单重复一遍,不出所料见到丁钰跳脚蹦高:“我还当姓耶律的给俘虏治病是良心发现,原来是怕猪太瘦卖不出好价钱,打着养肥了再宰的主意!没人性的王八羔子,也不怕遭报应!”
崔芜:“噗……”
她不是不血气上涌,但丁钰抢了她的话,甚至比她骂得还要淋漓尽致。崔芜憋在心里的气就像被针扎了,噗一下漏了个精光。
丁钰没好气:“都要被卖了,笑屁啊笑!”想了想,又道:“那姓李的话可靠吗?不会诳你吧?”
“李恭告诉我这些,无非想我留下效力,即便有水分,也不会全然是假,”崔芜早就思量过,“至少,耶律?想把俘虏卖了,这事肯定是真的。”
丁钰还有疑虑:“天底下名医这么多,那姓李的怎么就盯上你了?不会别有居心吧?”
这一点,崔芜不是没考虑过,但她左右权衡过,认为李恭说真话可能性更高。
毕竟,至少在正式建国前,党项人是真的缺乏医药知识,单看巫术治病风靡一时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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