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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看护责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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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已经是一百二十多岁的老太婆了!

而且柔和有什么用?要是同情能换来一个新单,就是装作控制不住屎尿的婴儿她也做得来!反正家里已经有一个这样的人了,再多一个能靠出糗赚钱的人,反而更方便!

她咬住指甲,“咯咯咯”的声音响彻她自己的头颅。义友提醒她心率过高,而她不在乎。

普克比斯,你要是再小一点就好了。再小一半,不,三分之一也好。我要像航海时代我们的祖先一样,把你和婴儿调换。就算有人发现你的残缺,你也能用虚假的血缘绑架他们,正如你用真实的血缘绑架我!

米尔鲁尔在索子纪念碑旁缓了口气,环绕着这位科学家的不是鲜花,而是一圈供人休憩的长椅。

锡城永远气候宜人,自动空调铺设在每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舒适的风拂过她的脸,她几乎要在这座城市的温柔里睡去。

她脑海浮现出一闪而过的画面:她年轻时与普克比斯走到云堡的边缘俯视风中的气旋,气旋里透出青蓝色的光芒,普克比斯发烧水肿的脸在光芒中摇曳,仿佛风中的火焰。

义友提醒她:“您的睡眠时间不规律。”

她从长椅上跳起,膝盖发出“嘎吱”一声,然后夹着包里的产品单,向下一家店铺走去。

第三份工作是罗勒亭的服务生。罗勒亭打出了“贴近自然,回归自我”的口号,而“自然”对生长在锡城的居民们有着独特的吸引力,就是大海总是成为平原人魂牵梦萦的符号。所以罗勒亭大量使用动植物装潢,从外部来看,简直像是藤蔓遮挡的山洞。内部却别有洞天,流水溪石、奇花异树、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为了“自然”,服务生当然也选用人类而非智械。可人们只喜欢“自然”的清新,却不愿接受它的原始。为了保证环境,所有花草香气均由香水提供,否则会引来蚊虫;走兽员工由灵肉扮演,摔碎道具盘、滑倒、被抚摸,装作笨拙是他们的常态;人类员工的服务态度与上菜速度必须和智械达成高度一致,否则将会被甩出残酷的餐饮业……

“哦,米尔鲁尔。”准备换班的伏人同事笑着低头看她,“我们正在聊你呢。”

不会是什么好话。米尔鲁尔仰起头看着她,讽刺地笑了笑。

伏人视若无睹:“你们那里真的有很多凶杀案吗?狂风云堡类型的推理小说那么出名,肯定有很多类似的事吧?”

另外一位智人员工也凑过来:“你们结婚后真的还住在自己家里吗?变成老人了也还和兄弟姐妹住在一起?”

“你们可以去问贝德古尔。”米尔鲁尔不耐烦地穿上工作服??花冠和格子长裙,“她也是云堡人。”

“她是浮游民呀,一直在锡城生活。”伏人说,“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是离开家乡的云堡人哦!”

米尔鲁尔向后厨喊:“拉尔先生!那赛姆影响我上班!”

那赛姆笑起来:“像告状的学生一样。”

米尔鲁尔上学时就不爱告状。云堡人讲究家传,知道姓氏就基本等于知道职业。她家里是世代做灯具生意,集体学校里的灯全是她家修的,她和普克比斯一不高兴,灯就“恰好”坏掉,她们班遗憾放学。所以同学们都很尊敬她,从未有人敢欺负她们姐妹。

锡城和云堡完全不同。灯具的风格、电线接法、乃至单位都有所出入。她的手艺在这里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年轻时是因为不愿意,在锡城用老家的手艺,就像是被他人掐住喉咙,那双手随时可以收回,也随时可以收紧。现在是因为身份,灯具行业的规模不算大,一家人刚好可以应对所有的工作,容不得一个外人插入。

鞠躬、微笑、用流利的语言应对难缠的客人,有时候回家的路上也在僵硬地微笑。许多灵肉员工离开之后,没有办法融入外界的生活,只能重新回来。服务业没有尊严和脸面……

米尔鲁尔曾经也是罗勒亭的顾客。妹妹的疾病却能掏空她和普克比斯一对儿女的钱包。生活即将步入正轨,为什么?为什么?普克比斯,你为什么不能直接死……

她猛地吸气,汗水和菜肴的气味灌进气管,像是被当头泼了一脸剩汤。

刚才的想法把她吓了一跳。

冷静、冷静……快要结束了,晚上去给普克比斯擦洗完就能去睡觉了。明天早上没有白班,再多睡一锡时吧……

脱下裙子,摘下花冠,在后厨的角落里吃下牧羊人炖菜和野薄荷葡萄汁,和同事们道别,去旺斯勒尔医院。

值班的人换成了另一名智械。米尔鲁尔和它点头致意,再次钻进跳格子中。

傍晚的医院笼罩在青蓝色的光芒中,这颜色无限接近于傍晚,看得人昏昏欲睡。

义友依然尽职尽责地指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瞬间居然感到恐惧,她害怕看到黑暗的房间,害怕看到青蓝色的灯光熄灭。仿佛自己妹妹那脆弱的生命,正和灯管相互连接着。

她牙关颤抖,一鼓作气刷开大门。门内站着的人比想象中多,普克比斯的一双儿女和他们各自的家人,还有一名身披流光溢彩透明肩衣的教士。见到她进来,教士交叉双手,手背朝外拇指互扣,安静施礼。

普克比斯的儿子,普斯里斯轻声说:“不好意思,米尔鲁尔,没跟你说。我们觉得你太忙了。”

米尔鲁尔目瞪口呆,语言如同粉碎机里的废料掉出来:“她,不信涨落之潮。她信十座。”

“我们知道。”普克比斯的女儿斯普迪斯说,“祈福而已,她不会介意的。”

米尔鲁尔走过去,普克比斯仍在沉睡。云堡人教士露出悲凉的表情,双手捧起她的手:“亲爱的,看到你的妹妹这样,你一定悲痛万分,我不敢想象你经历了多少痛苦。但你要知道,我主允许一切悲伤与哭泣,?对人的爱是永恒的。不管是对你妹妹的,还是对你的。你做得非常好,我主必将赞扬你的善心。”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信涨落之潮,也不相信你的主。你说的这些话,都不如让教会给我捐点钱!

米尔鲁尔想说这些,可是代替这些话语流出来的却是眼泪。她把脸埋在教士手心中嚎啕大哭,仿佛整个人生都得到了宽恕。她把人和“大宇宙”的交流中喝的水哭出来,把中午在索子纪念碑旁的疲惫哭出来,把罗勒亭的残羹剩饭也哭出来,她把整个人哭干净,哭成一具干涸的骨架。

在哭泣中,她听见教士温柔的声音:“把灯拿走吧,我要为病人祈福。”

米尔鲁尔顿时清醒过来:“灯不能拿走。”她听到自己嘶哑地嗓音说,“那是普克比斯做的。”

教士宽容地看着她:“亲爱的,我知道它对你们的重要性。但是这上面有十座的符号,我不能在这里祈福。您能否宽容一点呢?”

“不行。”米尔鲁尔迷茫地说,“那是普克比斯……把它拿走了,普克比斯就活不长……”

“只需要一小会儿……一小会儿……马上拿回来……”

“不行……不行!不行!!!”米尔鲁尔尖叫起来,“不可以拿走它!普克比斯根本不信涨落之潮,把他赶走!把灯放在那里!”

妹妹,妹妹。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童话吗?风里有小精灵,精灵带着一簇棉絮来帮孩子治愈重病的妹妹,妹妹康复了,但是不能拿走棉絮。妹妹洗澡时,家里人拿走了棉絮,妹妹就这么死掉了。这盏灯就是你的生命啊,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灯,这盏融合了你的童年,你的前半生,你生命中的一切。要是拿走了它,就是拿走了你生命的基石……

斯普迪斯拉住她的胳膊:“米尔鲁尔?米尔鲁尔?你冷静一点!”

“把灯拿走!”普斯里斯说,“把她带出去,让她休息一下。”

他弄乱了米尔鲁尔“精心弄乱”的床铺,挪开了床头的花瓶,改变了输液管的位置。米尔鲁尔大声尖叫,挣开身后的桎梏,扑过去抱住了床头小灯。

“滚开!滚开!普克比斯信十座!你们根本不了解她,你们照顾过她几天?你们和她相处过多久?你们都是消磨她的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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