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Shallwetalk(1 / 2)
颜阎我恨你一辈子。
面对照相机黑洞洞的镜头,刘征兰面无表情地比耶。
国庆假期第二天的凌晨,她们回收了最后一份熵脑,距离完全还上温蒂妮的债务还有很远,但是也能拖上一阵。
两人瘫坐在沙发上。颜阎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康烁影还没回她消息,她发出了一声哀嚎:“小康!回我啊!”
“找她干啥?”刘征兰问。
“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颜阎天真地捧起脸望向刘征兰:“嗯……嗯……嗯嗯嗯……是什么呢……”
刘征兰说:“你别装傻子了。”
“对不起。”颜阎飞快道歉,“能不能帮个忙?明天装成我,帮我去应付一下我家里人。没有学历限制,没有年龄限制,你只需要活泼点就行了。”
“那你可找错人了。”刘征兰语调平稳,“你等康烁影回复你吧。”
颜阎“噗通”一声跪下,抱住刘征兰小腿:“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行。”
刘征兰朝一边歪过去,抓住沙发扶手企图把自己拖起来:“你怎么不找律易棋?”
“……我也试过找他,但他是这么说的。”颜阎清了清嗓子,把胳膊架在沙发边上,翘起腿,挑起眉,捏着嗓子说,“‘我倒是能把你家里人哄得开心。但是我要是太顺着她们,你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吗?’”
学得很像。刘征兰忍不住鼓掌。
颜阎放下胳膊,躺着把腿挂到沙发上,像一只腌制许久的咸鱼:“我想了想,确实不行。我小时候帮我奶儿子说了一句好话她都能记到现在,还时不时拿出来说一说。我本人破绽太多,要是律易棋哄得太滴水不漏,恐怕她一辈子都要念叨,那也太恶心了。”
刘征兰想提醒她:要是这么算,康烁影去也够呛。有性恋就像咳嗽和贫穷一样无法隐藏,她往你家走一趟,你这辈子别想继续当无性恋了。但是颜阎绝望的神情制止了她。
“你都哄了她们这么多年,也不差今天一天。怎么突然想找人假扮你?”
颜阎痛心疾首,一骨碌爬起来拍地板:“我十八岁生日要到了。”
生日,平平无奇的日子,好消息是这个日子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买书当礼物,带去学校消磨时间。就算家里人说“少看闲书多学习”,她也能充耳不闻。
坏消息是,家里人有个执念,就是想每年生日给她拍照做纪念,以后看了肯定会感慨万分。而颜阎,她不喜欢拍照。
“脸太可怕啦,各种各样的意义啊重要性啊红利黑利刻板印象往上面堆,这种随时可以整的东西还有相面学,你说可怕不可怕!”颜阎打了个哆嗦,“但是社会共识是很难改变的。而且互联网时代,能看到的优秀脸蛋太多了,就算是我也会忍不住焦虑的。”
她伸出手掌,止住刘征兰的话头:“我知道我长得不算难看,但是好看这个东西,评价体系太依赖外部,而且追逐起来是永无止境的。我不想把一分一毫时间花在这方面,又不可能阻止别人好看,所以我希望对自己的脸没概念,对应的就是??不展示、不拍照。”
刘征兰了然:“但是你家里人又太想给你拍,天天求日日求夜夜求,搞得你不得不答应。”
颜阎颔首:“是这样。搞不懂她们。记不住的事儿说明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呗,还纪念上了。”
“只是拍照?”
“只是拍照。”
“那我明天可以替你。”
“……刘女士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但是我有个条件。”刘征兰说,“我明天也有点事,你要去替我。”
颜阎发誓:“你让我去杀人都行。”
现在想想,就算真需要让她去帮忙杀人,刘征兰也不会答应的。
颜阎生日那天要上学,所以假期提前过。档期排得很紧,中午来姥姥姥爷家吃饭,下午拍照,晚上去奶奶家吃饭。每人收200生日红包,见面会一样说几句话,吃一顿饭,然后各奔东西。
里屋聊得火热。第一句话是一个男的说钓鱼;第二句话是女人说她在临江碰见的榕城老乡;第三句话是另一个男的说旅游;第四句,另一个女的说她孙子;第五句是个老头,估计是颜阎的姥爷,在说养老金;负责第六句的姥姥在抱怨所有人;第七句是有个人问寿星去哪儿了。
各说各的,像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
刘征兰去里屋亮了个相。姥爷闻了闻她头发说她是臭蛋,两个女人让她暑假去帮忙看孩子,膀大腰圆男人让她必须学会吃辣,不然以后应酬会吃亏,还会吃不到好东西,细溜眼男人让她以后给她哥打下手,姥姥说烦人精滚蛋。
刘征兰分不清哪些是冒犯的真话,哪些是挑逗的调侃,只能接受所有话语,然后沉默着顺从。
有人问她今天怎么突然话少,姥爷笑着说估计是高考愁得,人都愁得长大了。刘征兰疯狂点头,只求能少说几句。
有个女人从包里拿出化妆盘,要给她扑粉底??要是碰到脸,折射影像有可能穿模,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刘征兰一个后仰躲过去,反复强调:“我不化妆。”
“化妆怎么了?好看呀?”不认识的浓妆女人说,“拍生日照,不化妆怎么拍?”
“化妆干嘛?”
“漂亮呀!”
刘征兰说:“我要漂亮干什么?生日照是纪念我成年,我成年时就长这样,漂不漂亮都这样。非要漂亮才能拍照,那我到底是在纪念妆面还是成年?”
浓妆女人很嫌弃地把沾水的葡萄在手里捻了一圈,留在手指上的水往她脸上甩:“不知道美。”
膀大腰圆男子跟旁边眼睛细溜的男人说:“说得也有道理。”
刘征兰猛然回头。她活了十八年,头一次听到长辈嘴里能说出这种话。
“但是漂漂亮亮的,不是能开心一点嘛。脸不止是为了好看,是人生的态度。”
没事了,原来是以退为进。
刘征兰道:“脸是天生的。人生的态度也是。俩字??无聊。”
“化化妆不就漂亮了?”
刘征兰大惊:“那我还能一辈子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没人笑,甚至没人无语地翻白眼。冷笑话失败。她只好用正经的语气说:“我不开心。”
“哪有小姑娘化妆不开心的?”另一个声音尖尖的女人说。
“我。”刘征兰有点不耐烦,“我就是。”
“‘你就是’,你一个人有啥用?”
“你提出的是一个全称命题,一个孤例就能推翻。”
尖嗓子女人回头跟其他人说:“神经病吧?”
“不是一两天了。”刘征兰的声音愈发疲惫,她没有那么多力气和经验应付这种人。早知道还是应该去求康烁影和律易棋,“你也快要去精神病院检查……”
话音未落,一双手猛拍她大腿。她一个激灵,差点“嘶”出声。转头去看,一个短发女人的背影钻进后屋。
可能是说错话了?
刘征兰摸着大腿,打开手机看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此地不宜久刘:我要用什么性格对付你家里人?
口口口口:一个谄媚幽默,思想叛逆,懂得挺多但是情商为0的傻子。
此地不宜久刘:有多谄媚?
口口口口:你能想象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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