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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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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进门时,谢澜安正倚着几案假寐。青?轻手轻脚地将前堂的门扉掩上,挡住廊外时停时下的雨声。

等她回过身,谢澜安已经睁开眼睛,淡淡打量着青?手中的梅花插瓶。

“婢将娘子吵醒了。”青?不觉懊恼地低头。

“无妨,本也醒了。”

青?见过娘子与先生们议事的样子,娘子不苟言笑时,有种薄凛的冷谡,像广寒宫上独伫的月桂,让人敬畏。不过,娘子对府中的家下人极少动怒加罚,对待她和束梦更堪称纵容了。

见娘子往自己手中多看了两眼,青?忙捧瓶上前,供在案头。

“婢在梅蕊上掸了些薄荷水,本想为娘子提提神……”

谢澜安神色间没有一丝熬夜的疲倦。

近日皇帝不朝,京中质疑的声音渐多,之前被王家故弄玄虚宣扬的“女主江山”之论,也重新在坊间流传开来。谢澜安提防着褚啸崖背后捅刀,始终未寻到合适的进击之机。

为了随时应机调动,她昼夜坐镇堂中,自这春雨开始下,便没怎么阖过眼。

幕僚们熬不起,轮流休息,醒后再交接事务去向女君汇报。无论谁何时进堂,看见的谢澜安永远是衣冠流秀,神采奕奕。

大家私下不免惊奇,家主的这份儿精力,真是超群。

底下人敬佩,自家人却心疼。有一回谢逸夏实在看不下去,催着侄女去睡个整觉。

“前边有我替你守着,事必躬亲不是御人之道,眠少事繁,你能顶住几日几夜不睡?”

结果谢澜安认真想了想,带点黠气地眨眼:“一百年吧。”

谢逸夏气笑,当她逞强。可几日观察下来,谢澜安就是一点也不萎靡,从夜半醒到清晓,她的一双秋水眸不见瞳?,反而愈为明亮。

她仿佛暗夜打磨出来的流星曜玉,苍穹越是漆黑漫沉,她越受滋养。

但此刻,谢澜安闻着沁凉怡神的花香,有些出神。

她回想方才短暂的梦境,久违的骷髅高台,又一次破土而出,将她送到顶手触天的寒啸穹顶,下视着茫茫风沙。

梦里她似乎想找一个人,竭力睁大眼睛在浊飞的沙尘中逡巡,却始终没有找到。

醒后,赤足踩在冰冷骸骨上的触感挥之不去,让谢澜安身上的冷寂感更重。

已是二月初了,西边送给蜀王的诏令,已被荆州麾将顺利地拦截下来,但胤奚那边尚无回音。

谢澜安抬手在梅瓣上轻轻拨了一下,睫毛落下的茸影窝在鼻梁里侧。

她想,她是有点牵念他。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女君歇好了,等在偏堂的谋士们就陆续进来。

百里归月照例先坐

被临时召来的何羡

谢澜安敛住了多余情绪低头看案牍。

天气再暖一点一年的春种就要开始了。去三吴收地时谢澜安曾承诺借百姓种苗不管这场仗结果如何民生大计不能耽搁。

何羡却道情况不太乐观“京仓的粮储如今只有三成左右这还是在保证漕运畅通的前提下一旦宫室……”何羡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生变地方起些动乱粮运之路便可能壅塞。”

这位梦仙兄是个老实人做梦都不敢想自己会为谋朝篡氏添一把柴。不过他早已是谢娘子船上的人无谢娘子托举便无他今日的立足地生死荣辱皆系她一身而已。

所以谢澜安召他算账何羡就来了。

他的嗓音响在雨后有些闷沉的堂中谢澜安还在思索贺宝姿步履匆匆地进来神色凝重。

屋里的文士站起来几个对贺校尉见礼。贺宝姿随行随拱手没时间脱换沾泥的军靴径直走到谢澜安的座前。

“娘子宫里传出消息绾妃病重说想见娘子一面。”

谢澜安抬头:“不是一直在调养怎会病重?”

“会否是计故意诱女君的?”百里归月不敢让女君冒险在旁斟酌。

贺宝姿点头说:“属下也怕有诈宫里是让宝兴出来传的话肖护军把人送来了。这会儿就在院里。”

谢澜安眸色深晦“传。”

身着宫装的宝兴进来后先给谢澜安磕了个头而后抬起烂桃似的肿眼泡哽咽着说:

“谢大人我家娘娘病重不假陛下让奴婢来传话。但是……我家娘娘虽已无力说话奴婢却知道她的心应是不愿让中丞大人入宫的。奴婢不懂这许多大事只知大人曾在娘娘难产时伸出援手是以还请大人珍重万千。”

宝兴抹了一把眼泪又磕了一个头。“求大人让奴婢回宫去陪伴娘娘最后一程。娘娘现下还在失血孤零零地在寝宫里……”

“最后一程”敲打在谢澜安心上她神情发冷:“绾妃生子后太医不是说危险已过吗怎会失血?”

“娘娘自从生产后一直淋血不止那些人说的见好无非是拿药吊着罢了。陛下的态度又不似从前温存每来看望一次娘娘总会郁苦难遣……”宝兴话音未尽泣不成声。

在座的先生都是商讨大事的见忠婢哀泣恸人也不免心生伤感。

谢澜安知人命脆弱。

但当这个即将消逝的人是她熟识且曾暗慕过自己又还是个正值如花年华的女郎……谢澜安心头油然生出一丝怅惘

又有一股愤怒。

恨天道加诸在女子身上的姻嫁之困,生育之苦,却又无处发泄的深深愤怒。

二管事便是在这时走进来的,前堂里等不及通传的都是急报,全荣抹着额角的冷汗,眼含明显的惊色道:“家主,胤郎君、他??

“他回来了?

谢澜安的情绪还未完全抽离,眼底不觉回温。

“人没回!人头送回来了……

二管事嘴里急得打磕绊,一语罢,整个屋子针落可闻。

才收到绾纪噩信的谢澜安一刹间转头。

她像是没能理解这话,却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乌瞳深处折断了,碎裂成无数片锐刃,靡割出一片血海吞没了眼里的光。

她的脚底像踩在白骨上一样黏腻冰冷。

“再说一遍。

二管事反应过来,给自己一巴掌:“仆是急糊涂了,胤郎君无事,无事!是他叫人将褚豹的人头送回了金陵,高挂在朱雀桥上,这会儿大司马的驿邸乱了套,正集结人手出城呢!

谢澜安挤迫出最后一口空气的肺腑,这才猛地舒张,血液回流,始觉窒痛。

但她脸上的沉静,与方才得信时别无二致。哪怕冷汗瞬间透了衣,随即又失而复得,她始终以镇定的面目示人,如同无论阴晴昏晓都矗立不动的云崖。

谢澜安缓缓“哦了声。

百里归月却蓦地抚掌。

她很快串起来龙去脉:“必是大司马派长子向北追截,褚豹欲对胤郎君不利,却被胤郎君反杀。

“大司马出城去追了吗?楚堂接着话头问,眉宇也浮现出伺到转机的意动。

“出了!允霜带剑进厅,“北城门刚传回消息,褚啸崖携长子首颅,带五百骑奔北去。刘时鼎将军猝然间不知当不当拦,在马上与褚啸崖换了一招,还吃了暗亏。

“女君。

谢澜安明白百里的意思,褚啸崖出城,眼下便在她攻入宫闱最佳的时机。

她也完全懂了胤奚的打算。他杀褚豹,传首金陵,就是为了激怒褚啸崖,引他离京,好为她腾出行事的空间。

他擅自为她定了计。

褚啸崖不懂得调虎离山吗?他当然懂,只是以大司马嚣狂霸世的性情,不能眼见爱子身首异处而无动于衷。

褚啸崖带走五百骑去寻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仍将大部队留在金陵,是为替他监视局面。而留驻北府的守军,也不能再调动了,因为大司马得知褚盘的动向后,定要防着后院起火。

他算得周全,可只要没有褚啸崖在京中发号施令,谢澜安便有把握控得住京城。

但此刻却有另一桩隐忧,盘旋在她心头。

奚战得过褚啸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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