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一百四十章 是非起(1 / 2)
魏俊秋微微诧异,扫过殿外的情况,便恭敬捧手要替沈明枳挑灯。沈明枳朝他轻轻摇头,迈过门槛,走向温暖如春的室内。
乔致用正坐在屏风前的几案边,撑着脑袋心不在焉地读着手中书卷,忽听人声脚步,即刻警觉地放下书正身危坐,只见沈明枳一人执灯,一下子成为幽暗的室内唯一的华光,他桌上那豆大的烛光如小巫见大巫,拔茅置地而自愧佛如,竟是要在沈明枳带来的凉气中熄灭。
“公主?”
沈明枳朝他微笑,再度拒绝了乔致用要接过她手中宫灯的好意,转过脸朝屏风后浓稠而安详的黑暗中望去。
“大人他……怎么样了?”
乔致用引着沈明枳朝屏风后走,低声道:“孙太医来看过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帷幔垂下,照彻室内的光亮却穿不透这一层薄薄的纱帐,床上平躺着的人只显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乔致用的脚比沈明枳多迈前了一步,余光见沈明枳定在了屏风旁,似是不再要往里面走,便也退到了她的身侧,一并遥遥地望向沉睡未醒的柳曦既。
室内点了安神助眠的熏香,正悄然无声地袅袅而上。这气味能让鸢飞戾天者息心,经纶世务者忘返,却让沈明枳心境颓然。早先那种无以言表的惊惧已经散去,但不请自来的是变本加厉的忧虑恐惧。
这张躺过无数痴女怨妇的床上,现在正睡着的是柳曦既。
不曾落下尘寰,不曾污染泥滓,柳曦既到底是被她拖累了。
她早该想明白的,长英就是项庄舞剑,冲的是她自己,因为长英不能下郇寰的颜面,所以他只能代自己受过。柳曦既差点丢了命,而她,仍然能站在郇寰身后安闲度日。
沈明枳又想起了郇寰今夜的眼神。
今天,应当无人生还。
乔致用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过于沉重,便小心地用余光关照起沈明枳的形容。她的仪容一丝不乱,情绪一丝不显,肃穆端庄得一如寻常模样,也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柳曦既一般、可以供于明堂而不沾尘的玉像。但目光流及沈明枳的手指,那遮在袖子下的手指,那青筋可见、肌肉紧绷的手指,乔致用心中长息。
单手可控的灯杆被她双手握住,难怪她不要自己提灯。
迟疑了片刻,乔致用颔首低唤:“公主,其实??”
沈明枳睫毛一颤,回过神来,跟着乔致用退了出来。
乔致用惭愧道:“其实曦既宴前就服用了梅兄给的解药,就是……”
沈明枳一怔,又下意识地看向屏风后沉静的世界。
就是什么?就是服用得太早药效过了?
沈明枳心头陡然生气一股邪火。
梅如故如何预知宫宴下毒?如何猜出这毒?药丸是好几日前要的,那他岂不是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吴王的谋划而缄口不言?他难道又像上回一样用一只杯子逼疯魏王那样,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而自己冷眼旁观促成此事?明知会有人白白地死、无谓地死、不应该地死,他还是一意孤行。
那他给自己送什么解药?人命有贵贱,人情有亲疏,在他眼里竟是如此么?
沈明枳忽然嗤笑一声。
狼与狈,谁又比谁更奸险?她沈明枳不也是这么一个人么?因为她沈明枳对梅如故有用,所以他托乔致用给自己送来解药;因为大姐姐、太子长兄、娘娘对她沈明枳重要,所以她也可以为了维护这些血脉亲缘而你死我活。
这些血,难道是能洗干净的?
沈明枳垂下眼看向自己的双手,周身气势都随这一眼的垂落而如土委地。
梅如故满口没有一句实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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