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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一点点不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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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汉匈双方的文明发展史,汉家过去这短短五六十年,是从弱小到强大,从贫穷到富庶,从百废待兴,到百废俱兴的高速发展史。

匈奴,则是以一个极高的起点出发,随后便在老上单于时期到达巅峰。

到军臣单于继位,匈奴人,已经开始盛极而衰,走下坡路。

汉家在往上走,匈奴人在往下走。

再加上双方文明阶段的差异,更使得双方的龙争虎斗,早已注定了结局。

有趣的是:在汉天子刘荣的主导下,汉家的公卿百官,其实进行过一次别出心裁的讨论。

讨论主题为:站在匈奴单于庭的角度,应该如何让游牧之民强大起来?

这里的强大,显然不是过去几十年,匈奴人昙花一现般的军事实力强大,而是像曾经的秦,以及如今汉室这般,全方位无死角,且可长久维持的综合实力强大。

而在那场讨论中,最让刘荣印象深刻的,便是法家代表人物:赵禹的论点。

在赵禹看来,如今的匈奴人,在文化层面可谓是一张白纸。

而文化的积累,需要岁月的沉淀。

所以在赵禹看来,无法在短时间内积累足够文化底蕴,以支撑文明进程的匈奴人,要想成为像华夏王朝这样的综合强国,唯一的方式,便是从法治建设着手。

通过法治建设,来强行为游牧之民的文明进程提速,在‘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基础上,反其道而行之,以达成‘知律法严苛而仁义俯焉’的目的。

刘荣细问,赵禹则进一步表示:游牧之民的短视,首先需要通过严格的法律,来一点点击碎。

等游牧之民产生‘这么做绝对不行’‘这么做惩罚极重’的意识之后,再通过法律条令,强制让游牧之民接受长远规划。

如个人层面的畜牧生涯规划,家庭财富规划,家庭成员规划、家庭结构调整等;

如部族的游牧路线、部族组成,军事、器械、后勤保障等体系构建;

再比如,单于庭层面的国家战略等等。

赵禹说,这是因为匈奴人——游牧之民大都‘未开民智’,想要他们听懂什么叫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并不比对牛弹琴轻松多少。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解释,只通过法律手段,粗暴的让他们去执行。

等他们执行过后,亲眼见到成效了,自然也就不用解释了。

从赵禹这一番话语中,刘荣不难得出结论:秦一统天下之后,始皇便是采纳了法家的这一建议,通过‘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的粗暴手段,来让天下人强制接受秦廷的调度。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种手段在华夏行不通。

因为华夏百姓民,哪怕是斗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也绝不能算作‘未开民智’的愚类。

数千年的文化沉淀,让每一个出生在神州故土的华夏之民,都沐浴在浓厚的文化氛围之中。

哪怕一生都无法看懂圣贤之书,世世代代都无法出一个认字的后代,华夏之民也仍旧能从社会氛围、风气当中,汲取到游牧文明永远都无法达到的浓厚文化底蕴。

贩夫走卒,杀猪屠狗之辈,也仍旧心怀仗义;

丘八武夫,肩扛手挑之人,也同样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

这是游牧之民永远都学不会,也效仿不了的。

至于那场讨论最终的结果,则是由天子刘荣以穿越者的宏达视角,做出最后的判断。

——没有千年以上的,传承有序的文化积累,以及连续三五位,或是隔三差五,累计七八个‘老上单于’出现,游牧文明就永远无法进入人类文明的下一阶段。

即:松散部落奴隶制联盟,到中央集权封建制王朝的转变。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华夏文明进入更高的文明阶段后,周边的泛华夏文明圈的文明,也有可能被强制抬到封建王朝。

但这就像后世,存在于新时代的国王、国公——哪怕在这公元前,算是足够先进的文化体制,但在那两千多年后的新时代,却依旧无比落后。

简而言之,文明进程的先进与否,往往都是横向对比出来的。

在这公元前的古时代,华夏文明即便还只处于封建文明早期,却也依旧能对尚处于奴隶制文明的草原游牧之民,形成极为彻底的降维打击。

而在后世,东南亚的泛华夏圈各国,虽然也终于抵达‘封建王朝’的文明阶段,却依旧被已经进入更高文明阶段的新华夏,全方位无死角的压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眼下的问题,对匈奴人非常棘手。

而且并非方法论的问题,而是匈奴,乃至整个游牧文明的体制结构问题。

此次发生在幕南地区的粮食短缺,仅仅只是这落后的文明体制,在特殊时间节点的一种体现。

旨在提醒游牧之民:你落后了。

再不改变,再不进步,就要完蛋了。

只可惜,如今的匈奴单于庭,无论是当代单于挛鞮军臣,还是准下代单于挛鞮伊稚邪,都不是老上稽粥单于那般,有能力为游牧之民‘谋万世’的决定性人物。

在军臣看来,今年的粮食短缺,就是今年的问题。

解决了,今年就好过了,解决不了,那也就是今年不好过。

无论如何,等今年过去了,一切就都恢复如常了。

伊稚邪看的或许远一些,或许会想到今年出现的问题,未来也同样会出现。

毕竟河西、河套,都并非被汉家借走了一年,而是基本永久性夺走。

汉家强大到游牧之民无法从汉北边境讨得便宜,也不是汉家用了一年期的体验卡,而是在肉眼可见的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能持续存在的战略优势。

但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伊稚邪也依旧无法想到:这不是偶然事件,也不是因为匈奴人倒霉的丢掉了河套和河西;

而是在草原如今的政治文明体制之下,必然会发生,也早晚会发生的事。

只要意识不到问题的根源,伊稚邪就永远不可能将这个问题从根部解决。

无论伊稚邪是如今的右贤王,还是未来的匈奴单于。

二者或许有很大不同。

但在这个问题上,却只有一点点聊胜于无,且无法影响最终结果的微小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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