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族尽灭(2 / 2)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李崇山只觉得后颈处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凉意,仿佛被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他愕然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颠倒。
他看到李莽那只停在半空的巨手,看到李莽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迟疑瞬间被惊愕取代,看到赵雄脸上那混杂着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那具穿着华贵锦袍、却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身体,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嗬…嗬…” 李崇山的头颅在空中翻滚着,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那张沾满血污泥土的脸上,写满了凝固的、极致的茫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看到是谁出的手,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痛苦。
砰。
李崇山的人头滚落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沾满了尘土。那双细长的眼睛,依旧茫然地圆睁着,望着漆黑的天穹,似乎在无声地诘问。
直到人头落地。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气流,才如同收归剑鞘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王霄垂在身侧的、那玄色袍袖的阴影之中。
快!
无法形容的快!
超越思维!超越感知!
仿佛那抹黑气,本就存在于李崇山的后颈,只是在需要它出现的瞬间,完成了那微不足道的切割。
李莽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他脸上的惊愕迅速化为一种复杂的敬畏,以及一丝…如释重负。他朝着王霄的方向,深深低下头。
赵雄的身体彻底僵住,如同被万载玄冰冻僵!他死死盯着地上李崇山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猛地抬头看向废墟中央那道玄色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他!
只有他!
那快到超越一切感知、无视一切规则、如同死神挥镰般的一击!
暗部执法主!王霄!
他竟然…竟然真的敢!如此轻易!如此漠然!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斩杀了拥有朝廷供奉身份的李崇山!
这已经不是无视规则!
这是…凌驾于规则之上!
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如同毒液般瞬间注入赵雄的四肢百骸!西境军的权势,战神阶的威严,在这绝对的、漠然的、碾碎一切的力量面前,彻底崩塌!
“赵雄。”
王霄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却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之音,清晰地落在赵雄的灵魂深处。
赵雄浑身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野兽,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肌肉,淡金色的煞气本能地再次凝聚,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霄并没有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了混乱的战场,落向了更深邃的黑暗。
“西境军的手,伸得太长了。”
“滚回你的军营。”
“告诉赵天罡…”
王霄的声音顿了顿,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安分守己。”
“否则…”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
但那比任何语言都更冰冷、更沉重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赵雄的心口!
噗!
赵雄脸色瞬间煞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搡,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踏碎了脚下的青石!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再也无法站稳,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只能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支撑身体!
滚回军营!
安分守己!
否则……
这已经不是警告!
这是驱逐!是命令!是悬在西境军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赵雄低着头,鲜血从嘴角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血花。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几乎要咬碎!屈辱!无边的屈辱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灵魂!但更多的,是那几乎将他淹没的、无法抗衡的恐惧!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道玄色的身影!
“滚!”李莽的怒吼如同惊雷,在赵雄耳边炸响!他刚刚诛杀了一名负隅顽抗的供奉,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地的赵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驱逐。
赵雄身体又是一颤。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最终,所有的愤怒、屈辱和不甘,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身体,甚至不敢去收殓李崇山的尸体,更不敢再看一眼那座正在被血与火吞噬的李府,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在执法队员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片人间炼狱般的废墟大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
杀戮仍在继续。
执法队如同黑色的洪流,席卷了李府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试图反抗的供奉、仓皇逃窜的府卫,还是那些躲在假山后、水井边、甚至试图钻进狗洞的旁支子弟、家眷仆役…没有任何区别!
冰冷的刀锋如同死神的请柬,无视了求饶,无视了哭泣,无视了绝望的嘶喊。
“不!我是李家的远房表亲!我与李家无关!!”一个穿着绸缎、吓得屎尿齐流的胖子被从花丛里拖出来,哭嚎着辩解。
噗!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辩解声戛然而止。
“娘!我怕!!”一个七八岁的锦衣孩童被母亲死死护在怀里,吓得哇哇大哭。
抱着他的妇人满脸泪痕,眼神空洞,只是喃喃着:“别怕…别怕…”
嗤!
一道冰冷的刀锋,同时洞穿了母亲和孩童的胸膛!哭喊声瞬间消失。
“我只是个厨娘!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额头瞬间鲜血淋漓。
执法队员面无表情,手中的刀没有一丝犹豫。
铁律如山!
灭三族!
主上之令,便是天条!不容置疑!不容怜悯!
血光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惨叫声、哭嚎声、求饶声、刀锋入肉声、尸体倒地的闷响声…交织成一曲凄厉绝望的死亡交响。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稠得几乎化不开,混合着硝烟、尘土和内脏破裂的腥臭,令人作呕。
李莽魁梧的身影在火光与血光中穿梭。他手中的执法长刀早已被鲜血浸透,每一次挥砍都带走一条或数条生命。他脸上虬髯沾满了血珠,赤红的双目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近乎麻木的杀戮意志。每杀死一人,他心中的戾气便消散一分,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背负着尸山的疲惫。供奉、嫡系、旁支、仆役…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刀下化为亡魂。他看到了孩童惊恐的眼,看到了妇人绝望的泪,看到了老人颤抖的哀求…但这些都无法动摇他分毫。
铁律!唯有铁律!
不知过了多久。
李府内的哭喊声、惨叫声渐渐稀疏,最终彻底消失。
只剩下执法队员沉重的脚步声,刀锋滴血的“啪嗒”声,以及尸体被拖拽的摩擦声。
偌大的、曾经富丽堂皇的李府,此刻如同巨大的停尸场。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庭院、回廊、房间…鲜血汇聚成溪流,沿着碎裂的青石缝隙肆意流淌,在低洼处形成一滩滩粘稠的、反射着幽冷火光的血泊。
火光跳跃着,将那些凝固着惊恐、绝望、茫然表情的死人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狱的群魔乱舞。
李莽站在庭院中央,脚下是粘稠的血泊。他手中的长刀拄着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他环视着这片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的尸山血海,赤红的双目中,那冰冷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队长…”一名同样浑身浴血的执法小队长快步走来,声音嘶哑低沉,“府内已肃清。初步清点,李崇山直系、旁系亲属、门客仆役…共计三百七十九人,尽数伏诛!无一人逃脱!”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庭院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三百七十九口…
李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霄身后三步之外。
林苍。
他身上的玄色制服纤尘不染,脸上那层模糊的阴影似乎更浓了几分。他微微垂首,如同影子在向光源低语:
“主上。李崇山之子李少峰,通过密室密道逃脱。属下追踪至城外十里,发现其气息被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抹除。疑似…西境军高层出手接应。”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李莽猛地转头,看向林苍,又惊又怒!李少峰跑了?!还有西境军插手?!
王霄依旧背对着他们,目光似乎穿透了李府的血腥与黑暗,落在了更遥远的西北方向。玄铁面具冰冷依旧,没有因为林苍的汇报而产生丝毫波动。
他缓缓抬起手。
苍白的手指,指向那面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残留着陈满堂人形血痕的影壁。
“尸检。”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在这片血腥的修罗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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