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赵家老祖(2 / 2)
窗外的老槐树上,一只夜枭突然发出凄厉的啼叫。
这一声尖啸,吓得赵明德手中的烛火猛地一颤。
“该死的扁毛畜生!”
赵明德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向窗外。
他抄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向窗外,却在抬手的一瞬间想到还有账册要看。
于是,他接着看账册上的记录。
触目惊心,赵明德忍不住默读起来。
“景和三年冬,私盐三千斤过青龙渡,贿漕帮纹银八百两......”
这些字迹在他眼前扭曲,仿佛化作索命的铁链。
“老祖,别怪我......”
他神经质地咬住嘴唇,眼中闪过狠色,“要怪就怪您自己。这些年赵家造的孽,够诛九族了!”
赵明德不知道的是,他方才的每一个字,都通过老祖的神识,在祠堂内回荡......
赵明德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指尖轻轻抚过账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仿佛在抚摸自己的保命符。
“有了这个...”
他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何止是活命?说不定还能...”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将他的表情映得愈发狰狞。
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着官服的模样。
县令的保举信会让他以“孝廉”之名参加科举,而这份账册则会成为他日后要挟县令的筹码。
“老祖啊老祖,”
他轻轻合上账册,声音里带着讥讽,“您总说赵家基业要靠血脉维系,可这世道...分明是权术为王!”
窗外夜风呜咽,老槐树的枝丫在窗纸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赵明德浑然不觉,他的思绪早已飘向那光明的未来。
县令的提携,朝廷的官职,甚至...
“说不定连那个楚云舟...”
他眯起眼睛,“日后也得跪在我面前称一声'大人'!”
赵明德心满意足地吹熄烛火,仰面躺倒在床榻上。
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很快便沉入梦乡,嘴角还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窗外,夜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无人察觉的是,一缕黑雾正从门缝缓缓渗入,如活物般游向桌案上的账册。
“哗啦。”
账册无风自动,纸页轻轻翻动。
黑雾凝聚成枯爪般的形状,在“私盐三千斤”的记录上轻轻一抹。
墨迹诡异地蠕动起来,竟自行改写为:
“景和三年冬,勾结魔教左使,献童男童女各十人,换血煞功秘籍一部。”
黑雾继续游走,又在另一页添上:
“景和四年春,与魔教密谋,于青龙渡设伏截杀朝廷税银。”
每改动一处,账册上的字迹就泛起一丝血光,随即又恢复如常,仿佛这些骇人听闻的罪证本就存在。
完成这一切后,黑雾悄然消散。
而沉睡中的赵明德,正梦见自己身着绯红官服,全然不知怀中抱着的,已是一本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催命符......
祠堂内,老祖缓缓收回枯瘦的手指。
供桌上的镇魂灯突然爆出一朵灯花,映出他脸上阴冷的笑意。
那本被改动的账册,明日就会经由赵明德之手,亲自送到县令面前。
老祖凝视着镇魂灯跳动的火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转瞬便被决绝取代。
他缓缓抚摸着手中的血玉令牌,令牌上赵明德的心头血正微微发烫。
“明德啊...”
老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你可知当年老夫是如何坐上这家主之位的?”
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似有无数厉鬼在张牙舞爪。
三十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
那时他还只是赵家旁支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子。
为了上位,他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兄长,又设计让嫡系子弟接连暴毙。
最疼爱他的叔父发现端倪后,他更是毫不犹豫地...
“咔嚓”的一声。
老祖手中的茶盏被捏得粉碎。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像丝毫没有痛意一般。
“这世道,心不狠...如何立足?”
老祖冷笑一声,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散殆尽。
他缓缓起身,走向供桌最深处,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这正是当年他用来手刃叔父的凶器。
“你既敢背叛赵家...”老祖将匕首轻轻擦拭,寒光映出他的面容。
狰狞又平静,非常矛盾的一种结合。
“那便用你的血,来给其他子弟做个榜样吧。”
......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赵明德便悄无声息地从思过崖溜了出来。
他脚步轻快,神色间带着一丝急切。
今日必须尽快将账册交给县令,否则夜长梦多。
然而,就在他刚绕过回廊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假山后闪出。是赵家的护院头目,赵寒松。
“明德少爷?”赵寒松眉头一皱,目光警惕,“您不是在思过崖面壁吗?怎么......”
赵明德心头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抬头,目光阴冷地盯着赵寒松,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我堂堂赵家嫡孙,去哪儿还需要向你禀报?”
赵寒松被他这一眼盯得后背发寒。
赵明德是老祖最宠爱的孙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若是得罪了他,日后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赵明德见对方犹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从袖中掏出二十两白银,随手抛了过去。
“寒松叔,这些年你在赵家辛苦了。”
他语气放缓,带着几分虚伪的亲近,“这点银子,就当是我孝敬你的。”
赵寒松下意识接住银子,心中挣扎。
“你放心,我只是出去办点小事,不会惹麻烦。”
赵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老祖那边......你什么都没看见,如何?”
赵寒松捏了捏手中的银子,最终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一条路:“少爷早去早回。”
赵明德满意一笑,大步离开。
赵寒松快步穿过赵府的回廊,来到祠堂外,轻轻叩了三下门。
“进来。”老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平静得有些反常。
赵寒松推门而入,恭敬地单膝跪地,低头禀报:
“老祖,明德少爷刚刚溜出府了。”
他本以为老祖会震怒。
毕竟赵明德违背禁令私自出府,依老祖往日的脾气,定会雷霆大怒。
可令他意外的是,老祖只是缓缓抬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要派人将他追回?”赵寒松试探性地问道。
老祖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血玉令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不必了。”
赵寒松心头一凛,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老祖的反应太过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寒松。”老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赵寒松一怔,随即答道:“回老祖,三十七年了。”
老祖点点头,目光深邃:
“三十七年......那你应该知道,背叛赵家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赵寒松后背一凉,连忙叩首:“属下不敢!”
老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赵明德离去的方向,淡淡道:
“去吧,继续盯着府里的动静。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赵寒松不敢多言,恭敬退下。
而在赵明德怀中,那本被篡改过的账册,正悄然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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