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慈母忧心(2 / 2)
“不劳费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后传来陈禄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楚云舟推开门,屋内静得可怕。
他轻手轻脚地将羊肉汤倒入粗瓷碗中,金黄的油花在汤面上微微荡漾。油饼的香气弥漫在狭小的屋子里,这本该是个温馨的早晨。
“娘,该用早膳了。”
他转身走向床榻,声音轻柔。然而当他看清母亲的睡姿时,手中的木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母亲的身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蜷缩着,右手死死攥着被角,指节发白。更可怕的是,她的嘴角竟渗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痕。
“娘?!”
楚云舟一个箭步冲上前,颤抖着扶起母亲。触手的肌肤冰凉得不似活人,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活着。
“娘!醒醒!”
他轻轻拍打母亲的脸颊,却见她的眼皮只是微微颤动,怎么也睁不开。
楚云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腕,指尖搭在脉搏处,缓缓闭上眼睛。
眉心处的文心玉册微微震动,一缕淡金色的文气顺着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如丝如缕地渗入母亲的经脉。
在这一刻,楚云舟的意识仿佛与母亲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他“看”到了。
母亲体内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五脏六腑都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浊气。尤其是心脉处,竟缠绕着一缕诡异的黑气,如同毒蛇般不断侵蚀着生机。
“这是......“
楚云舟心头一震。这绝非寻常病症,倒像是某种阴毒手段所致。他忽然想起周先生那日贴在母亲额头的“安神符”,顿时恍然大悟。
“好个周儒生!竟在符中暗藏阴毒!”
他咬紧牙关,强压下心头怒火。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母亲的生机。
文气继续游走,他惊喜地发现,每当文气流经之处,那些灰蒙蒙的浊气就会稍稍退散。
“有效!”
楚云舟精神一振,立即引导更多文气注入。
淡金色的文气如春风化雨,温柔地滋养着母亲枯竭的经脉。
随着文气的注入,母亲苍白的面容渐渐浮现一丝血色,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再加把劲......”
他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文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文气源源不断地从丹田涌出,在母亲体内形成一张细密的金网,将那些肆虐的黑气一点点逼退。
一缕,两缕,三缕...
随着楚云舟每向母亲身体内注入一缕文气时,黑气就会一点点消退。
三缕文字注入完,楚母体内的黑气也已经完全消散。
楚云舟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凝聚的第四缕文气还未离体,便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双腿发软。
“糟了……”
他咬破舌尖,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体内的文气早已枯竭,连站立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
他踉跄着扶住床沿,额头抵在冰冷的木板上,大口喘息着。
“文气……耗尽了……”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床榻上的母亲。
幸好,母亲体内的黑气已经完全消散,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
“娘……”
他想要再确认母亲的状态,可刚一动,便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向前栽去!
“砰!”
他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双手勉强撑住身体,才没有直接倒下。
可即便如此,他的意识仍在迅速模糊,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黑纱笼罩下来,视野一点点被吞噬。
“不行……不能昏过去……”
他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可这微弱的痛感根本无法抵挡体内传来的强烈虚弱感。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眉心处的文心玉册忽然微微一震,一缕清凉的气息流淌而出,如甘泉般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
【警告:宿主文气枯竭】
【建议立即调息恢复】
楚云舟苦笑一声。
“现在……哪还有力气调息……”
他勉强抬头,看向母亲,确认她安然无恙后,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可这一放松,身体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再也无法抵抗。
“先……休息一下……”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床榻旁,眼皮沉重如山,最终缓缓合上。
……
楚云舟猛然惊醒。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床榻。母亲仍在沉睡,但呼吸平稳,面色比先前红润了几分,眉间的郁结也舒展开来。
“奇怪......”
他皱眉,伸手轻轻搭在母亲腕间。黑气明明已经驱散,为何母亲仍未醒来?
就在他准备再次催动文气时,眉心处的文心玉册突然一震,金色文字如流水般展开:
【宿主请停止无谓消耗】
【病因解析】
一、阴毒黑气已彻底清除,宿主功不可没。
二、多年沉疴导致气血两虚,需药物调理。
三、这是心神长期紧绷骤然放松,自然沉睡有益心神回复。
最后还浮现一行加粗文字:
【建议:血灵芝一片、当归三钱、黄芪五钱、人参须......】
楚云舟怔住,随即失笑。
原来玉册连药方都准备好了。
他轻抚眉心,心中暖流涌动。这玉册看似冷冰冰的,实则处处为他着想。
“多谢提醒。”
他在心中默念。
楚云舟盯着药方上“血灵芝”三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将纸角捏出了几道皱痕。
这些年他虽未习医道,但为母亲抓药煎药的次数多了,对药材市价也略知一二。
“当归三钱,黄芪五钱......”他轻声念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算筹,“这些倒还容易,可这血灵芝......”
眼前忽然浮现去年腊月的情景。
那时他路过百草轩,正巧看见掌柜捧着一个锦盒向富商展示。
盒中那片暗红如血的灵芝,掌柜张口就要价一百二十两银子,
足够寻常五口之家两年的嚼用。
低头看向自己磨得发白的袖口,楚云舟苦笑一声。
自父亲离世后,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莫说百两银子,就是要凑足十两,恐怕都得......
他解下腰间钱袋,粗麻布料已经磨出了两个小洞。
倒出来的铜钱在桌上叮叮当当转了几圈,最后歪歪斜斜地躺着。
七枚完整的,两枚缺角的,还有半枚不知何时裂开的。
“九文半......”
楚云舟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粗瓷茶碗,茶水在药方上洇开一片褐色的水渍。
他盯着那摊水迹,忽然想起昨日公堂上县令的判词:
“赵家罚银百两,补偿楚家!”
当时他文气耗尽,神思恍惚,竟把这桩要紧事忘了个干净。
现在想来,这百两银子岂非天意?
正好可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昨日退堂时,赵明德那阴鸷的眼神在记忆中浮现,还有那句咬牙切齿的“走着瞧”。
以赵家睚眦必报的性子,这赔偿银恐怕没那么容易到手。
楚云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县衙的规矩他自然清楚。凡判罚银两,皆由衙役持票催缴。
可赵家势大,在青州城盘踞数十年,与县衙上下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些衙役平日里见了赵家管事都要点头哈腰,哪敢真的上门讨债?
“恐怕这百两银子......”
他冷笑一声,“早就被县尊大人和赵家私下勾兑掉了。”
他想起昨日公堂上县令那闪烁的眼神。判罚时说得冠冕堂皇,可退堂后却对赵明德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当时他文气耗尽,未能细想,如今回忆起来,分明是官绅勾结的戏码!
“但母亲等不得......”
楚云舟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必须尽快拿到这笔银子,可若直接去县衙讨要,只怕会被搪塞回来。
赵家说不定正等着他自投罗网,好借机刁难。
楚云舟眼中寒光一闪,忽然想起《青州刑律》中的一条。
“凡官府判罚银两,限当日交割。逾期不付者,每拖延一日,加罚一成!”
也就是说,赵家本该昨日就将一百两银子送到他手上,可如今已过了一夜,按律法,今日便该赔一百一十两!
“好一个赵家,连朝廷律法都敢藐视!”
对了,已经逾期....
既然如此...
楚云舟眼中精光一闪,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个完整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要利用自己手中的笔,来将赵家拒付赔银之事散播于市井!
毕竟青州百姓苦赵家久矣,而楚云舟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他现在要借的就是这一股怨气。
楚云舟立于桌前,衣袖轻拂,一张雪白宣纸铺展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笔锋在砚台边轻轻一刮,墨汁顺着兔毫笔尖凝聚成珠。
“赵氏赖债录。”
笔锋落下时,他体内文气自然流转,手腕沉稳有力。
墨迹在纸上晕开,每一笔都如刀刻斧凿,力透纸背。
写到“青州赵明德”时,笔势突然一转,字迹陡然凌厉,仿佛要将这个名字钉死在纸上。
“判赔百两,拒付分文!”
八个大字一气呵成,最后一笔拖出尖锐的锋芒,宛如出鞘利剑。
楚云舟稍作停顿,换了一支细笔,开始罗列赵家罪状:
“其一,欺压良善:去岁腊月,赵府恶仆当街鞭笞卖炭老翁,致其呕血三日而亡;”
“其二,藐视王法:昨日公堂之上,县尊明判赔银,至今拒不缴纳,视朝廷律令如无物;”
“其三,鱼肉乡里:五年来强占民田七十三亩,通死佃户两人,逼良为娼者更是不计其数......”
写到激愤处,笔尖突然“啪”地折断。
楚云舟浑然不觉,指间文气涌动,竟以断笔继续书写。
墨迹中开始泛起淡淡金芒,纸面上隐隐有风雷之声。
“成了。”
他搁下断笔,取出文心玉册。
玉册悬浮在纸页上方,散发出柔和清光。
楚云舟并指如剑,在纸面上轻轻一抹。
“下笔有神!”
刹那间,纸上墨字如活物般游动起来。那些控诉赵家的文字一个个浮出纸面,在空中组成一幅幅惨烈画面:
被鞭打的老翁吐血倒地,哭嚎的农妇被强拖出田地,县衙公堂上周先生狰狞的冷笑......
最终所有幻象重新没入纸中,整张《赵氏赖债录》已焕然一新。
墨迹呈现出暗金色泽,字里行间似有烈火燃烧。
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感到心头郁结,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楚云舟轻轻吹干墨迹,指尖抚过纸面时,竟有金铁交鸣之声。
这已不是普通檄文,而是蕴含儒道真意的“讨罪书”,足以让观者同仇敌忾。
“赵家,这次我要让青州百姓都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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