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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怪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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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渊听了这话,那只幽蓝的眼瞳中,竟透出几分不解与迷惘,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嘴角却无意识地牵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反问道:

“哦?我便是你口中那位道元之胚,浊流邪教的圣子候选,阁下忘了吗?”

魏拙闻言,便如白日里见了鬼,连连摇首,那张纸做的脸上,裂纹更深,口中惊骇欲绝地道:

“不!你不是……你不是道元之胚!你是……你是怪物!”

上官楚辞听着,心中竟生出一股荒诞已极的滑稽之感:

“这妖人自己便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此刻竟还指着旁人,惊呼怪物来了。”

她瞧着陆沉渊,只见他身形挺拔,虽化身妖物,那份少年人的清秀轮廓却依稀可辨,只是周身那股子冰冷死寂之气,却浓得化不开,仿佛已非此间生人。

她本该听陆沉渊之言,趁机离去,寻求解围之道。

然则不知为何,一双脚却似在地上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肩上创口,传来一阵阵锥心之痛,提醒着她方才的险境;心中那盏摇摇欲坠的逻辑之火,亦在疯狂示警,催促她远离这已然失控的少年。

可她偏生就是不走。

“他……他这般模样,事后又该如何自处?”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她心头冒了出来,“他若就此沉沦,与那魏拙又有何异?我若走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将他唤得回来?”

这念头一生,便再也遏制不住。

她竟是忘了自家安危,只一双妙目不错神地凝视着场中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陆沉渊此刻只觉周遭一切都变得缓慢而不真切。

魏拙的惊呼,上官楚辞的关切,都似隔了一重水幕,听不分明。

他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

“怪物……我是怪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已化作触须的右臂,那无数妖眼亦在同一时刻回望着他,眼神之中,空无一物。

他又抬起头,望向那十数名兀自悍不畏死、结阵而来的纸人伥鬼。

这些伥鬼,方才于他,还是催命的符咒,是不可力敌的强梁。

可现在,在他眼中,却似成了窗纸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只见他身形一晃,魏拙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穿过了那七八名伥鬼组成的封锁。

那几名伥鬼的动作,竟是齐齐一滞。

随即,“嗤啦”一声,它们的纸身之上,自上而下,竟是同时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便似被一柄无形的利刃从中剖开。

缝隙之中只逸散出缕缕黑烟,转瞬间便飘散无踪,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只是一个被瞬间勘破的谎言。

似魅、非魅,如影、非影。

陆沉渊的身法,此刻已不能用凡俗的“快”字来形容。

他每一次闪动,都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诡异之感,仿佛并非在移动,而是在不同的位置之间,进行着无迹可寻的切换。

那触手到处,纸人便如遇着了克星,嗤的一声,化作虚无。

不过三两下呼吸的功夫,那十数名气焰嚣张的伥鬼,竟已尽数被他抹去,不留半分痕迹。

他这具身躯,此刻仿似成了一座不由自主的宫殿。

宫殿的主人,却并非他陆沉渊自己。

有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意志,正借着他的身躯,向这个世界,展现着它那匪夷所思的神通。

而他自己的神智,却似一个被囚于宫殿深处的看客,隔着重重帷幕,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发生。

一步踏出,已在丈外;再一步,人已至魏拙身前。

那魏拙早已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他一生浸淫画道邪术,自信可凭一纸一笔,玩弄人心,颠倒乾坤。

何曾见过这等不讲半分道理的妖物?

对方的强大,已超出了他对“力量”二字的认知。

他待要故技重施,以画术束缚,却发觉自己手中那支人骨笔,竟是抖得不成样子,连一道完整的符咒也画不出来。

他怕了。

那是发自神魂最深处的恐惧,便如蝼蚁乍见天威,除了战栗,再无他念。

陆沉渊立于他身前,微微偏着头,那只幽蓝的眼瞳之中,尽是神明俯瞰蝼蚁的漠然。

而他那只尚属完好的人类左眼之中,竟是一片澄澈,不见半分杀机,倒似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正自向路人诚心诚意地问着路。

他瞧着魏拙那张一半是人、一半是纸的脸,瞧着他那只兀自流着墨血的眼眶,心中那份迷惘愈发深了。

“既然我是怪物,”

终于,他认真开口问道:“那么我吃掉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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