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崖夜,盗匪窥伺(1 / 2)
断骨崖的夜风裹着碎冰似的寒意,从深谷里卷上来时,带着崖底溶洞特有的潮湿腥气。风掠过石梁的缝隙,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有无数被推下悬崖的亡魂在暗处啜泣。流云商队的三顶灰布帐篷扎在崖边那块仅丈许宽的平地上,帐篷边角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固定帐篷的绳索绷得笔直,在岩石上勒出深深的印痕,仿佛随时会被狂风撕碎。
篝火在营地中央跳跃,火星被风卷着飞出去,没入黑暗中便瞬间熄灭。云澈靠在一块背风的黑石后,左肩的伤口刚被张老的护卫重新包扎过。粗麻布绷带里渗着褐色的药汁,那是用“止血草”和“凝肌花”捣成的糊,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底下的皮肉像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钝痛顺着骨骼往骨髓里钻。他低头扯了扯绷带边角,指尖触到一片黏腻——伤口又渗血了。
视线越过跳动的火光,落在最西侧那顶最大的帐篷上。帐篷门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瞥见里面晃动的烛影,以及张老佝偻的背影。半个时辰前,他隔着门帘听到张老沉声道:“三枚锁灵针已封住心脉,只是她气海碎得太彻底,灵力如散沙……”后面的话被风声吞了去,但云澈听得懂那未尽之意——苏云能不能熬过今晚,全看她自己要不要睁眼。
他想起三日前在黑风岭初见苏云的模样。那时这丫头背着个比她人还高的药篓,里面塞满了刚采的“醒神草”,见着他们时,脸蛋冻得通红,却还是踮着脚把最饱满的几株塞给沈砚,说“这草煮水喝,能压魔气”。谁能想到,不过三日,这双还在认真分拣草药的手,此刻正毫无生气地垂在帐篷的草席上,连指尖都泛着死灰。
“她怎么样了?”
林溪月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被寒风刮过的沙哑。云澈转头时,正看见她用没受伤的右手端着个粗陶碗,碗沿冒着浅浅的白汽——是张老让人熬的“姜枣汤”,说是能驱寒。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子被血渍浸成深褐色,袖口处隐约能看到肿起的轮廓,像揣了个温热的馒头。方才王奎那道灵力扫过她胳膊时,他清楚听见了骨头摩擦的“咯吱”声。
“张老说……”云澈接过陶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却暖不透心里的寒凉,“锁灵针能吊住她的气,但气海碎了,就像破了的水囊,留不住灵力。”他喝了一口汤,姜的辛辣混着枣的甜腻在舌尖炸开,可那暖意刚到胸口,就被心底的沉郁浇灭了。
林溪月挨着他坐下,篝火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眼下有两道青黑,像是用墨笔描过,那是两日未合眼的痕迹。怀里的沈砚还没醒,少年的脸在火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几处被魔气侵蚀的青斑正顺着下颌往脖颈蔓延。他的眉头拧得极紧,像是在梦里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抓着林溪月的衣襟。
“你看他。”林溪月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抚平沈砚蹙着的眉,指尖触到少年滚烫的皮肤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从被王奎拍中那掌后,就一直这样皱着眉,是不是魔气又在折腾他?”她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被风吹得发飘。
云澈望着沈砚颈间蔓延的青斑,喉结动了动。张老说过,沈砚体内的魔气像是被人用秘法“种”进去的,平日里被某种力量压制着,可一旦受了重创,就会像野草似的疯长。方才黑风岭那战,王奎的掌风里带着蚀骨魔气,两相交融,怕是把沈砚体内的邪祟彻底惊醒了。
“张老给的‘清魔丹’还有一粒。”云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粒褐色的药丸,“等他醒了就喂他吃,能压一阵。”
林溪月点点头,忽然往篝火里添了块松木。木柴遇火“噼啪”炸开,火星溅到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张老还说,这断骨崖的盗匪比黑风岭的妖兽难缠十倍。”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风听去,“他们的老巢在崖下那片溶洞里,有上百号人。首领叫黑煞,是凝元后期的修士,据说他最擅长‘裂山掌’,能一掌拍碎丈许厚的岩石。”
她顿了顿,目光往石梁尽头瞥了一眼,那里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更要命的是,他极好色。去年有支路过的商队,就因为带了个容貌清秀的学徒,被他抢进溶洞里,三天后才把人扔出来……人已经疯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下意识地往云澈身后缩了缩,左臂的伤口被牵扯着,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云澈的手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短刀。那是柄从王奎手下尸体上捡来的弯刀,刀鞘上镶着块劣质的绿宝石,早已被血渍糊得看不清原色,刀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垢。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冷汗正顺着刀柄的纹路往下淌——他们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苏云在帐篷里生死未卜,林溪月左臂几乎抬不起来,沈砚昏迷不醒,他自己左肩的伤让灵力运转滞涩,张老的商队虽有四名聚气后期护卫,可面对凝元后期的黑煞,根本不够看。
“别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紧,却还是尽量放平稳,“有我在。”话一出口就觉得心虚,可看着林溪月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他只能把这句没底气的话当成承诺。
就在这时,守在石梁入口的护卫突然低喝一声,声音里裹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篝火的光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似的,骤然暗了下去。原本跳跃的火焰猛地矮了半截,焰心变成诡异的青蓝色,将周围的人影拉得又细又长,在岩壁上扭曲成鬼怪模样。
十几个手持刀斧的黑影从石梁另一端的阴影里走出来,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声,像一群正在逼近的饿狼。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约莫三十七八岁,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黑熊——熊眼用朱砂点过,在火光下透着狰狞的红。他腰间挎着柄鬼头刀,刀身锈迹斑斑,却在刃口处泛着冷冽的寒光,显然是常年饮血的凶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