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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暗流染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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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十三年惊蛰,江南的雨带着潮气,打在砚微染坊的青瓦上,淅淅沥沥地像支没谱的曲子。苏微站在染缸前,看着伙计将新到的紫草投入沸水中,绛紫色的汁液翻滚着,像极了当年在京城沈府后院,她偷偷染坏的那匹贡缎。

她今年二十九岁,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在水汽中泛着冷光。这些年掌家理事,指尖的薄茧厚了些,却更能稳稳捏住那杆丈量布料的木尺——此刻尺尾正压着张从京城捎来的字条,墨迹洇了边角,写着“靖王旧部,潜于苏杭”。

“苏掌柜,这批紫草的成色比往年暗些。”王师傅的徒弟阿福捧着块样布进来,脸上带着犹豫,“要不要退回去?”

苏微接过布样,指尖搓捻着纤维。紫草的颜色沉郁,像积了多年的墨,她忽然想起元启七年柳氏走时,灵前的烛泪也是这般颜色。“不退。”她将布样丢回竹篮,声音平静,“按三成紫草配七成茜草,能调出‘绛云色’,正好给杭州织造府做朝服里子。”

阿福应声退下,沈明从外面进来,十七岁的少年已穿得上沈砚的旧靴,手里攥着封密信,眉峰紧锁——这是他跟着周大人的幕僚学查访后,第一次独立带回消息。“姐姐,查到了。”他压低声音,“杭州分号附近,确实有几个面生的货郎,总打听咱们的染料方子,口音像京城一带的。”

苏微的指尖在染缸边缘顿了顿,靛蓝的水面荡开圈涟漪。她早该想到,靖王余党不会甘心。当年沈砚扳倒靖王时,那些藏在暗处的爪牙就像染坏的布疋,看着是干净的,骨子里却浸着毒。

“别声张。”她转身擦了擦手,取过沈明手里的密信,信封上盖着苏州知府的朱印,却在封口处发现道极细的划痕——是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你三哥哥呢?”

“在账房核对杭州的单子。”沈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锐气,“要不要告诉三哥哥?我看他这几日总对着京城的方向发呆,怕是又想起……”

“不必。”苏微打断他,将密信凑近烛火,信纸边缘卷起来,露出背面用明矾水写的小字:“沈墨有异动”。她的指尖猛地收紧,信纸燃成灰烬落在地上,像只死去的蝶。

沈墨——沈砚的亲兄长,如今在京城礼部任侍郎,去年还托人捎来盒京墨,说“阿砚练字能用”。怎么会是他?

雨停时,沈砚从账房出来,左手握着本染材图谱,右手袖口沾着点墨痕。他今年三十六岁,眼角的纹路里积了些风霜,却更显清癯。看见苏微站在廊下,他习惯性地想替她拢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手抬到半空却停住——这些日子总觉得右肩发沉,太医说是当年牢里的旧伤犯了。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白玉簪上,那是他亲手雕的,簪头的兰草已被摩挲得发亮。

“在想,该给明儿做件新的襕衫了。”苏微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看晾布架上的“烟霞色”绸缎,“杭州的亲事定下了,总得穿得体面些。”

沈砚的目光在她发顶停了停,没再追问。这些年他太懂她,她的沉默里藏着事,像染布时没化开的色沉,总得等时机到了才能浮上来。他走到沈明身边,拿起少年放在石桌上的染料方子,左手指点着“龙井绿”的配比:“这里该减一钱茶渣,不然夏天容易褪色。”

沈明的脸微红,刚要说话,就见李栓柱从外面闯进来,手里拎着个湿透的包袱,声音发颤:“沈大人!苏姐姐!落霞镇的老铺子……被人烧了!”

苏微的心头猛地一跳。落霞镇的老槐树,李大叔的槐花糕,还有她刻在树干上的“微”字……那是她和沈砚开始的地方。

“人没事吧?”沈砚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左手攥紧了手里的图谱,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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