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生存的压力(2 / 2)
逃?能往哪逃?整个罗家岙是朱家的地盘!
拼命?一条饿得站不稳的废腿,一坨不知所谓的破铜疙瘩,怎么拼得过三条枪?
就在那干瘦乡丁再次狞笑着举起沉重枪托的瞬间!
罗尘的瞳孔猛地收缩如针尖!一个同样冰冷、粘稠、带着沉甸甸尸气和腐朽气息的念头,如同从九幽地府最深的泥潭里冒出来的、缠绕着裹尸布的毒藤,死死地、缠绕住了他几近崩溃的心神!
赶尸!
这两个烫着祖辈烙印、沾染着无尽死亡和不祥的字眼,带着一股混杂着血、腐烂桐油、朱砂和霉烂纸张的复杂气味,猛地在他记忆的灰烬中燃烧起来!
爷爷罗瘸子那沙哑含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被绝望重新解读的残酷诱惑:“……尘伢子……咱们罗家……老祖宗的……饭碗……是死人的生意……”
死人的生意?
对啊!乱世人不如狗,死人反倒比活人金贵!至少,死得远的人,魂灵总想回家安葬!那些背井离乡、暴毙在外的乱世亡魂,总有人愿意出钱……哪怕是屈指可数的几个铜板、几斤糙米……只求把尸身运回来,免得曝尸荒野沦为孤魂野鬼!
这刀头舔血、日夜与死尸腐气相伴的鬼生意……不正是他罗家祖上世世代代在那本冰冷如尸的《辰州秘箓》压榨下,勉强糊口的不传之秘吗?!
“咣——!”
沉重的枪托再一次狠狠撞击在破败不堪的院门之上!那本就脆弱至极的朽木门栓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尖啸!
轰隆!
门板连同一段腐朽的门框向内猛地垮塌!大片积年的灰土混合着断裂的碎木劈头盖脸砸下!呛人的烟尘猛地扬起!
阴冷灰白的晨光肆无忌惮地涌了进来。
朱富贵那张得意洋洋的胖脸,和他身后两个一脸凶悍的乡丁身影,清晰地暴露在垮塌的门洞前!
然而,门内院子里,除了倒塌的朽木破门溅起的呛人烟尘,只有满地烂泥和堆积的破烂杂物。
罗尘的身影,在烟尘弥漫的瞬间,已经如同受惊的老鼠般,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半塌的堂屋深处!他背靠着那口漆黑厚重的棺材,残存的木屑和泥灰沾满了他的头发和那件破烂不堪的麻布衣。他剧烈地喘着粗气,胸口像是拉破了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火燎刀割的痛楚。冰冷沉重的三清铃紧紧抵在他剧烈搏动的胸口,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他最后的理智死死咬紧了牙关。
他死死攥着怀里的三清铃,目光越过扬起的尘埃,像淬毒的针,死死钉在堂屋角落那几口蒙着厚厚灰尘的薄皮空棺之上!
死人的生意……赶尸……送鬼魂回家……
这些念头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入他因为极度惊惧和绝望而麻木的意识皮层里,钻出一个冷得刺骨、粘稠得如同血泥混合而成的孔洞——那是唯一的生路,却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不祥气息!那本邪异如尸的《辰州秘箓》中密密麻麻的诡异咒文图谱,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无数扭曲的锁链,要将他的灵魂拽向未知的无底深渊!
门洞外,朱富贵的厉喝夹杂着催促踹打门板的“咚咚”声,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他暴露在晨光和死亡威胁下的脆弱神经上!
没路了!真的没路了!要么……现在就出去被揪着领子拖到白沙河滩当肉靶子填炮坑!要么……
罗尘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身边那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漆黑厚棺!透过棺材尾部积攒的微尘,那厚重的木板表面上,似乎隐有细微暗红的纹路在晨光中一闪而过——是符吗?还是血?!那里面躺着的“客人”……是谁?!
送尸……死人钱……
“……操!”他喉咙里再次爆出一声粗砺而绝望的干吼,像被困在陷阱里的狼在自噬!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紧握的三清铃如同烙铁般烫着冰冷刺骨的掌心!一股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嘴唇不知何时已被他自己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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