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顺安不信神(2 / 2)
夏天更是汗漉漉的不易打理,一日下来,便会传来股酸熏味。
婉娘每次为陈顺安清洗衣物时,他都会抱怨。她只是笑。
婉娘是陈顺安第五房媳妇:章氏的表妹。
婉娘家室较之章氏更加不如,父母早亡,留下三女二男。
婉娘排行老三,早就嫁作人妇,只可惜遇到了好赌的郎、上学的娃、要扶的兄弟……
不得不打几份工。
婉娘每日来为陈安顺煮早、晚两顿饭,并打扫院落、清洗衣物,每月作价半贯钱。
其余时间,则要去既卖清茶又卖酒饭的二荤铺帮工,得闲回家还得摇纺车,织纱卖布。
好在去年她丈夫碰上高利贷,被活生生逼死,放贷的看在陈顺安的面子上,只收八分利息外加本金。
婉娘这娘俩才算捡了条命。
陈顺安走出卧室,迎面便是六步进深的庭院,只是并不规整,呈畸形的梯字形,外窄里宽。
院墙上还有去年因大雨塌垮后,缝补的泥沙痕迹。
寒露已消,陈顺安还是觉得有些发冷。
他下意识拉了拉衣领,快步踱入东屋厨房。
屋里堆存的粮米、煤球、柴火挤得满满当当,靠灶眼的墙壁上有长期烟熏火燎后的黑垢。
而灶眼里柴火未退,余火煨着已经撤去锅盖的荷叶粥,
锅边还有两张芝麻酱烧饼、一颗白鸡蛋。
“呼……婉娘煮的荷叶粥就是地道,荷叶鲜香,梗米浓滑。”
陈顺安赞叹一声,就立在灶边吃着早食。
食物带来的温饱,冲淡了陈顺安脸上的苍白。
他甚至长了一身毛毛汗,让体内的阴寒都驱散许多。
大概是半月前某夜,陈顺安送完水,回井上归还水车后,照例巡视检查‘沙砾井’。
虽然陈顺安上值的‘沙砾井’只是一口浊水井,无法直接吃食,只能用来清洗衣物、灌溉作物。
但流水就是流钱,可养活了他们一大帮兄弟。
陈顺安自然不敢懈怠。
沙砾井的井台上盖着棚,更有专人彻夜看守,免得被歹人下毒,或者破坏井眼。
可那夜也不知怎地,立于井缘,陈顺安只觉背后似乎刮来一股诡异的阴风,竟吹得他头重脚轻,一猛子就落入井中。
而守井的分明就在棚外,却浑然不觉,任凭陈顺安如何呼救,压根没听到任何动静。
好在陈顺安命不该绝,仗着有几分水性,苦苦坚持。
婉娘见陈顺安久不归家,心中起疑,连忙找上陈顺安几个同僚,连伙赶至沙砾井,将陈顺安救下。
但井中阴冷,钻骨透髓,也把年事已高的陈顺安折腾去了半条命。
足足在家养了半个月。
不过还好,失足之后,陈顺安也因祸得福,似乎开启了某种了不得的东西。
那是一本唤作【三元水官真灵宝诰】的卷轴,在他脑海中沉浮不定,却晦朔不明,似乎缺少某种必要的激活条件。
两世为人,陈顺安多多少少也知晓些道家术语。
宝诰,也叫诰章,乃神仙之旨意,颂圣之骈文。
若是搭配前面的‘三元水官真灵’,似乎便是某种专门针对各种水官的宝诰,且会记录各路水官的名讳、神权。
只可惜,至今为止,陈顺安都不知晓如何开启这宝诰。
而养病多日,陈顺安自觉精神头已有好转,胳膊臂膀也恢复几分力道,便准备出门,上井送水。
‘砰!’
放下碗筷。
陈顺安将碗筷留于盥池,待婉娘午后来清洗。
他走回北房客厅,从柜上的香瓜状糖罐里,抓出一把姜糖塞入兜里。
又将皮质水囊灌满凉茶,跟短杆旱烟枪一道挎在腰间。
陈顺安这才快步朝门外走去。
缺值半月,陈顺安用屁股蛋儿想都知道,定有不少闲言细语在戳他的脊梁骨。
自家兄弟们倒是勿用担心,主要是其他管片(送水范围)的,比如那唐老鬼。
唐老鬼跟陈顺安积怨已久,最初只是为了争抢一户处在胡同交界地区的住户生意。
再慢慢延伸至门户之见,地域之争。
唐老鬼是通州本地人,最看不起的就是陈顺安这等攀高枝,落户通州的泥腿子。
公平的歧视、为难每一位外地的。
而陈顺安前两年跟他干过一仗,给唐老鬼开了瓢。
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陈顺安有些怀疑,自己意外落水,便是这唐老鬼下的阴手。
刚走出院门,一道神色匆忙的中年人身影撞入胡同之中。
“陈老哥,出事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陈顺安耳边炸响。
来人短衣赤膊,脚蹬草鞋,肌肉干瘦,行动间给人一种机灵之感,也是个水夫。
“三德子,出了什么事?”
陈顺安看着此人,眉头一皱。
三德子绷着脸,道,
“老哥,唐老鬼死了!”
“当了个溺死鬼,在他那口井里泡了十来天,今儿早才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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