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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三问三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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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气氛益发凝重。

许居正出题之后,李安石的答对并未平息众人的疑虑,反倒像在平静水面投下一石,漾出更多不安与暗潮。

那答得确实妙,条理清晰、援引得法,不但中规中矩,更展现出极强的吏制熟识与文案功力。

若换作寻常官员,众人或许已击节称叹,点头赞许。

可问题正出在这“若换作寻常官员”四字。

——李安石,并非寻常官员。

一个朝廷上下从未听闻其名的人物,竟在金銮殿上应对如流,答题从容,不慌不忙,这未免显得太“不寻常”了。

太不真实,甚至让人心生狐疑。

许居正虽未再言,但他眸中光芒不减,显然还未真正信服;而朝列之间,低声交头接耳已起。

清流固然没有新党那样整齐划一的体系,可彼此之间素多往来,早年谁考进士,谁在何处为官,皆有耳闻。

可这李安石——从无只言片语。

如今却大言不惧,竟能立答吏部政务之事?真叫人难以接受。

霍纲沉吟片刻,终于迈步而出。

“陛下,”他先行一揖,而后目光转向李安石,“老臣也有一问,斗胆请教李大人。”

“请。”李安石向前一步,躬身为礼。

声音依旧温和,气息不乱。

霍纲看着他,缓缓开口。

“今岁大考在即,六部需调配人手,配合礼部、都察院、御史台完成三批人选的试务、查核、榜定。”

“若此时吏部中,因人员更替,尚未完全掌握最新推官名单与京中各衙门承文流程,李大人以为,应当如何统筹调度,使得诸司不至相互掣肘,而礼部之事亦不受影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是个难题。

比许居正方才那一问,难上数筹。

这不仅关乎吏部日常文案功夫,还牵连三法两台,内外协调,时限逼迫之下,更需极高统筹能力与对京中运行系统的深度了解。

一句话——非京官,不可能答得完整!

就算是许居正、霍纲自己,答此题时也需盘桓思索。

李安石,如何应对?

魏瑞眉头一动,目光凝起。

他本是不动声色之人,可此时也不由得注视起来。

朝列间,不少人也暗中点头。

——霍纲这是“下死手”了。

这不是为难人,而是试底牌。若此人能应得过,或真有大才;若应不过,陛下自然理屈词穷。

可李安石却没有迟疑太久。

他听毕之后,先轻轻颔首,而后举目望向霍纲,答道:

“承霍大人赐问,学生不才,略陈管见。”

他双手笏板轻轻一顿,语气沉静,却带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庄重感。

“礼部大考,关乎选士,为国之大事。”

“凡三批人选,须经六部、三法、两台之合审,此乃例制。但因人事更迭,吏部对新推名单未及熟悉,若照旧流程执行,势必耽搁礼部进度,牵连考期。”

他顿了顿,随即稳稳说道:

“臣以为,先须分流,后设联署。”

“所谓分流,是将三批人选,依来源地域、学派门类、政绩履历分为六册,由吏部外曹之旧吏预先校核,避当下未熟之人掣肘。”

“再设联署,令礼部每三日将拟议进度传与吏部一册,吏部则每日通报三法两台人员到位情况,令两司协调并进。”

“倘遇人事不清,可先推衙门承文之‘次优人选’,待定官人审定后补签。”

“如此上下照应,虽非万全,却可保不误主期,不紊事章。”

他一番话说罢,殿中先是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魏瑞忽地轻轻咳了一声,像是想要掩饰什么。清流列中,有人皱眉,也有人抬首望来。

霍纲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良久,他点了点头,退身还列。

这举动,让不少人心中发出警铃。

霍纲竟没再追问!

这……算是默认了?

朝堂之上,静谧依旧。

可这静谧,却比方才更沉重。

两题,一易一难。

一文案常例,一实务统筹。

李安石皆答得沉稳老练,措辞得体,思路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没有丝毫迟疑!

这种应变能力,不是纸上得来,而是久经政事打磨方有。

可问题是——他不是官。

他没有任何仕途履历!

没有任职记录!

一个从未在朝堂有过影子的陌生人,竟对吏部之章程、各部协作、内外对接如此熟悉?

许居正蹙眉,魏瑞眼神凌厉,霍纲低头不语。

而此刻,朝臣们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最初的不屑、怀疑,正一点点化为惊疑、警惕,甚至是——隐隐的不安。

他们无法确定,此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又是如何学得如此政务之术。

若说是天子亲自教的……未免太玄。

可若不是——那他到底在何处历练多年,怎会如此从容老到?

一个无名之人,坐在殿中,一道一道题解答而出,竟叫整个朝堂之上的官员一时哑然。

再无一人敢轻言“他不配”。

可,也无人敢承认“他可任”。

他们心中甚至开始升起一种极危险的预感:

——若这人真能胜任吏部尚书……

——那今日之后,朝廷格局,便要真正变了。

这才是最叫人忌惮的地方!

他不是权臣拥立的新贵,不是外戚提拔的嫡系,也不是某派暗中推送的嫡传。

他什么都不是。

可他一来,就坐在了风口浪尖上。

若他站得住……

那接下来,天子还有什么不能任的?

殿中风起。

旌旄微动。

清流与新党对峙多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败在一个“没人听过的名字”手上。

李安石——这个名字,已彻底刻进所有人的心中。

而天子,依旧端坐上方,静静看着他。

未言一语。

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金銮殿中,风声犹静。

许居正与霍纲的两问,已如重锤敲落于殿上群臣心头,而李安石两答俱稳,宛如无声之水,却不偏不倚地击中要害。

此时殿内气氛已由最初的不信、惊讶,渐渐凝成一种极难言的情绪——一种压迫而沉重的沉默。

许居正拱手退位之时,眼神仍不离李安石,只是那眼神中已无前时那般直刺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探测与思量。

霍纲亦未语,只低垂着目光,像在回忆方才那道答得无懈可击的统筹题,额角不觉沁出一丝细汗。

而就在这沉寂几欲凝结之时,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清流列。

魏瑞。

他不动则已,动则必有所图。

此刻,魏瑞缓步而出,未曾急言,亦无动怒,只在李安石面前停下,静立片刻,才缓缓拱手:

“老臣魏瑞,斗胆一问。”

他声音不高,嗓音略显沙哑,却字字铿锵:

“李大人既志在吏部,老臣便问一吏政积弊之难题。”

“此题,非为刁难。”

“乃是老臣亲历五朝而未能解者,至今仍为诸部心腹之患。”

话音一落,殿中肃然。

“此题”一出,连许居正眉头也是一紧。

魏瑞口中的“五朝未解”之题,哪是寻常人敢答的?连他都从未听魏瑞如此公开开口试人,显见此次出题之重。

魏瑞不疾不徐,继续道:

“自文昭大帝时起,吏部三班选官制沿袭至今,虽名为公议推选,实则因条章繁缛、荐举失据,致使各部司在推人之时,多有暗中串联、互挟恩义。”

“六部以下,九寺七监之中,‘以私赂调官’已成积习,虽吏曹年年督察,却始终如割水捉影,形在法外。”

“尤以地方官人转任京司最为棘手。”

“地方以功调京,本为奖优;而近十余年来,转任者多非真正政绩卓著之人,反是钻营有术、背后荐引。”

“致使京中官箴沉浮,实务之官屈居下列,擅长迎合者居于其上。”

他顿了顿,微微仰首,看向李安石:

“此弊久积,根深蒂固。陛下欲正朝纲,此事必不可回避。”

“李大人若为吏部尚书,如何应此一局?”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

不仅点出了吏部旧弊,更直指今日大尧官制之“信任危机”根源所在——吏道之不清、荐举之不公!

这不是一道题,而是朝纲一隅的死结!

魏瑞一字一句极稳极准,许居正、霍纲等人听来,俱觉额心发沉。

霍纲低声咳了口:“这是魏公旧恨。”

他知晓得最清楚——魏瑞当年曾数次上疏欲整顿推官制,却始终无法根除权贵输送之风。

此题之难,不在答案,而在“答不得”——

稍有偏颇,即落权臣之口实;

若不言改革,又等于默认陋习。

而此刻,李安石仍静静地站着,听罢,只是微一点头,目光平静如故。

他沉默片刻,而后举步上前一小阶。

“魏阁老之问,诚关吏政根本。”

“臣不才,斗胆略陈一策,不敢言破局之法,惟以为先破其‘影’,再逐其‘形’,最后归之于‘章’。”

这开口,殿中已然微动。

“吏政积弊,皆有三层。”

“其一为‘影’,即权势之所投、贿赂之所趋——譬如某部司主事荐举其子部调京;或地方有钱势之家与京吏暗通款曲。此‘影’,最难缉查,因其隐于人情之下,藏于旧律之外。”

“破之之法,在‘阳署’。”

“每岁部选三班,宜设‘荐举台’,明列所举之人之荐人、所调之职、荐言之理,由公署附于选册末页,登榜三旬,不许改动。”

“此举虽不能绝私举,却可借群议而逼使荐人自守。”

“其二为‘形’,即外形之实弊——如原州府之员,调至京司,往往未待三年即更任要职,未经逐级则骤然高升。此‘形’之害,表面合制,实则违章。”

“臣以为,当设‘缓转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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