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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章 全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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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跪地之人愈集愈多。

那是一列列披甲未卸、冠带整齐的朝臣。

新党之势,如海潮倒灌,几乎在瞬息之间铺满了右列前方。

他们口中齐声请辞,语气恭顺,礼数周全,不见半分反叛之意。

可这正是最锋利的地方。

没有喊冤。

没有反驳。

没有对抗。

只是——请辞。

礼下于威,语藏锋刃。

这才是逼宫的最高之术。

而此刻,这招已经使出!

左列清流之中,霍纲双目圆睁,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愣在那里,好一阵才低声道:

“他们真……真就敢这么做?”

“这不是辞官……这是逼位!”

“这是拿整个朝局……赌天子!”

魏瑞脸色冷得发白,拳指紧攥,指背青筋尽露,一语未出,却可见那胸口因呼吸而一阵一阵起伏。

许居正也沉下脸来,眉头紧锁,像是要把殿内所有人的面孔一一看清,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清流阵中竟无一人出列。

不是不愿。

而是不敢。

这一刻,清流皆乱!

他们一向自恃清正,不与人争官,不与人斗利,不抢任、不揽权。

可眼下——这不是他们不争便可避的局。

这不是“沉默”就能过关的棋局。

“辞官”,不是自保。

而是摊牌!

新党已不装了,直接将全部身家摆在桌面上:

“要么听话,要么让我们走。”

这一走,走的是政务中枢,走的是国库军权,走的是庙堂中所有能办事的人!

霍纲咽了口唾沫,看向许居正:“怎么办?!”

“真让他们走?!”

“陛下虽有西都之人,可撑得住这一整条线?”

“还是……劝陛下留人?”

魏瑞低声冷道:“他们这是明着斗天子!”

“若陛下退一步,朝廷将再无天子威!”

“今日若留,明日就能要位;明日再纵,后日就能夺柄!”

许居正闭了闭眼,喉头滚动,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去劝。”

“不是劝陛下让。”

“是劝陛下稳。”

“这一步……必须稳得住!”

“不能失了威,但也不能乱了纲。”

“天子之威可以立在今日,但朝廷之秩序,不能塌在今日!”

他说得极快,一边说,一边目光扫向殿前。

可正当他迈步欲出时,却忽然顿住。

他看见了萧宁。

那位高阶之上的少年帝王。

居于九重之上,身披冕服,目光沉沉,神情静如秋水。

他没有怒。

没有震。

也没有开口。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些跪地请辞的大臣们,眼底毫无波澜。

仿佛这一切,都不出意料。

仿佛他不是陷入局中,而是坐在棋盘之外。

许居正脚步生生收回,心中震动更甚。

他望着萧宁的侧影,一瞬间,竟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那不是他熟悉的少年。

那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霍纲也看到了。

他忍不住低声:“他……他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这都撂了十几个堂官了!”

“他再不说话,朝廷要散了!”

魏瑞却忽然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冷静了几分。

“不。”

“他是在等。”

“等什么?”霍纲心焦如焚。

“难不成,这么等下去,他们还能自己退?”

魏瑞低声一叹,语气微微放缓。

“不是等他们退。”

“是——避其锋芒。”

霍纲一怔,回头看他。

魏瑞没有移目,依旧望着那群跪地的新党臣子,一字一句道:

“他们声势正盛,若此时正面交锋,必然掀起朝堂之乱。”

“陛下不动,不是怕。”

“是不理。”

“不理,就是最大的打击。”

“他们掏心掏肺演这场戏,可陛下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这话如一缕清风,刹那吹散霍纲满脑惶急。

他愣愣地望着高阶之上那个身影,眼中情绪翻涌,半晌无语。

对啊。

这一招,不回应,才是真正的回应。

越是静,越叫人心慌。

越是不动,越叫人疑惧。

——这不是无计可施。

——而是胸有成竹。

霍纲喃喃低语:

“我等在朝几十年……还不及陛下少年之断。”

“若换我此刻居位……只怕早已急火攻心。”

魏瑞沉声道:“我们是久历风雨,故而顾虑太多;他是正逢破局,方能一往无前。”

霍纲一顿,旋即轻轻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

他们这些自诩“辅政栋梁”的老臣,固然阅历丰富,可正因如此,往往瞻前顾后,缩手缩脚。

而萧宁——他没有羁绊,没有包袱,也没有“必须平衡”的历史负担。

他只需问一件事:

这人可用否?

这局能赢否?

只需两个答案,便足够他落子。

“老了……”霍纲低声叹息,“我们真老了。”

“陛下,才是真正能撑起这天下的人。”

许居正亦是目光复杂。

他没有说话,却心中一沉。

他看着那位不动声色的天子,心中第一次,有了“卸担”的渴望。

他知道,自今日之后,他们再不能以“顾虑大局”为由,将少主的断意一再规劝、拖延。

——此人已非藩王寄居之子。

——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而另一边,新党阵中,王擎重仍跪地不动,神情不变。

可他眼角的余光,已多次扫向御阶之上。

他在等。

等一个怒意腾起的少年。

等一个气急反击的帝王。

只要萧宁动怒,他便可顺势而上,将“新党群起请辞”变为“忠臣被辱、寒心自退”。

只要天子有一丝动摇,他便可借势反唇相讥,将“罢官”之举反诘为“滥权压士”。

可他等了许久,仍是那一副沉静如水的神情。

没有怒色。

没有呵斥。

甚至连目光都未正眼投来。

那一身冕服,沉静如山岳。

那一抹眼神,冷静如止水。

王擎重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不是对局势,而是对……这个人。

——他真的,一点都不慌?

——他真的,就准备好了下一步?

林志远跪在他旁侧,声音极低地凑近:“他若真有后手……我们这一跪,便是自掘根基。”

“他不动声色,我们便像是在……自污。”

“就算陛下真要留人,这面子我们也收不回来了。”

王擎重咬了咬牙,依旧没说话。

林志远低声又道:

“现在收,还来得及。”

“朝堂之上,谁先服软,未必是输。”

“若我们退一步,未尝不能求得全局。”

“若执意硬撑,若真如他早有准备,连你昨夜所布都在掌中……那今日这一场,便是给自己挖坑。”

王擎重低着头,目光如冰,手中关节缓缓发白。

他听得懂林志远的劝。

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他不信!

不信那个才登基不久的少年,能真把每一颗棋子都算得明明白白!

他知道西都确实有人可用。

他也知道那十七人请辞之举,是昨夜的暗筹。

可这事,不该被人洞悉!

更不该被人反用!

他死死盯着那高阶之上,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悔意:

自己,是不是——

太快出手了?

可这念头刚起,又被他狠狠压下。

“他能补这十七人,”王擎重心中低语,“可他补不完的。”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西都之人可调!”

“我再逼一步,看他能不能撑到明日!”

这念头如铁锤重砸在心口。

他不再看林志远,也不答话,只是缓缓直起脊背,目光重回前方。

这一眼,再无退意。

而那玉阶之上,萧宁依旧未动。

静坐如山,目光如旧,仿若群臣纷扰,皆不入眼。

他早已看穿局势。

甚至,不屑与之交锋。

清流之中,许居正眼神幽深,霍纲胸膛起伏,魏瑞一言不发。

三人站于同列,却皆不言语。

因为他们知道——

局已落定。

不是棋势,而是人心。

这金銮殿上的天子,不再是“少年”两个字可以遮蔽的了。

他是主君。

是执权者。

是今日之后,真正名副其实的——

“朝纲之主”。

殿中风声无动,静如深潭。

玉阶之上,那一袭玄袍冕服,依旧沉稳如山,不动如磐。

而下首左列之中,许居正的眉头,已然锁得死紧。

他望着那一列列跪地的新党臣子,又回头看了看萧宁,眼中神色几番变幻,终于归于无言。

魏瑞面色如铁,唇角紧抿,指节泛白,眼神沉沉如铅。

霍纲则更不必言,先前的焦急尚未消散,眼下却已再无力开口。

他们明白了。

在这一局之中,已经没有他们能插手的位置了。

他们不是不想劝。

也不是不想救。

只是——无计可施。

朝堂如棋盘,子落定处,局势已成,落子无悔。

可他们这些清流,既不掌兵,不握钱,不通吏部调令,不知密室筹谋——

他们拿什么去翻这盘棋?

靠道理?

靠情义?

靠规矩?

他们眼见的,就是规矩不再管用,就是情义成了筹码,就是道理被当作刀使。

许居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一沉再沉。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种陌生的轻。

一种将一切“主心骨之责”卸去之后的轻。

因为他终于明白,他们已经不能,也不该,再替天子做决定了。

这个少年天子——他不再需要他们代言。

从今日起,他们该学会的,不是“帮他说”,而是“听他说”。

——听他如何平定。

——听他如何抉择。

——听他如何回击这堂上逼来的风浪!

许居正默然地转头看了看身侧的霍纲。

霍纲脸色苍白,眼神涣乱,显然至今仍未从这一场“请辞潮”中回过神来。

他一直在等。

等新党回心转意,等陛下退一步,等局势缓和,等棋盘归于稳重。

可等来的是——新党骤起请辞,撂下半个朝廷!

是萧宁如山不动,连一言不回!

霍纲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明白了,他们的“顾虑”,他们的“情理”,他们的“世故”——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累赘。

不是不对,而是不合时宜。

“老许……”他低声喃喃,嗓音干涩如沙。

“你说……我们还能做什么?”

许居正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低语:

“……我们,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魏瑞闻声转目,冷峻的眉眼中多了一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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