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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升了半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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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时说的很清楚:澄泥砚正处于申遗的关键时期,技术数据不能外泄。但当时那两位说:前期只是考察,可以等公示结束后再学习……我们汇报给市里,市里说是可以,让他们发函……”

“春节后,函发了过来,暂定日期是三月份。然后到了三月七号,这伙人到了市里。当天正常对接,但到了十号,那位王教授突然到局里,说是在关帝庙发现了几块瓷片,初步推断产自蒲州古窑。

当时他问我们:如果找到了窑址,能不能用来换澄泥砚的技术?局里还正式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可能性不大。之后请示了市里,市里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就答应了……

一群人默然。

别说当时的市文化局,工业局觉得可能性不大。哪怕到现在,哪怕在场的这些省考古研究院,文保院的负责人和专家,同样觉得可能性不大。

因为为了复原珐华器技艺,永济(运城辖县)从2000年左右就开始寻找蒲州古窑,前后七八年,市里有可能的地方转了个遍。别说窑址了,连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但结果呢?

看了看河岸边插满三角标旗的遗迹点,省考古所的副所长王霄毅叹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他们在几县市探访,同步征集文物。又在市博租了一间实验室,同步化验分析……先来的就是河津,之后到了乡宁,然后去了永济,再之后又到河津……”

“前后差不多半个月,那位王教授再次联系我们,称初步推断,古窑遗址应该在河津境内。之后,西京市文物局直接发函,要来考察学习。那时市里才知道,他们要到河津试勘……”

省文保院的专家举了一下手:“他们怎么推断的?”

“他们在永济古城收集到了好多瓷片,又在永济市征集到了部分残器和文物。品种很多:有白地刻花瓷,白瓷,还有陶胎瓷枕……

经过化验,说是瓷胎成份与河津市固镇瓷土矿的成份一致,所以推断窑址在河津……之后,那位林老师就率队来了老窑头……再然后,就勘测到了遗址!”

乍一听,好像没问题。但所有人都听出了不对。

都不用化验,看山腰裸露的瓷土矿带就知道,两地虽然离的不远,瓷土成份却有本质性的区别:固镇瓷土高铝富钙,胎土偏白,最适合烧白瓷。这儿因为有铁矿和煤矿的原因,瓷土高硅富铁,只能烧深色瓷。

他们在永济征集到的也是白瓷和刻花瓷,断定瓷土产地又在固镇。那为什么没去固镇,而是来了老窑头?

王齐志负责外联,倒是时常沟通,但没有沟通到这么细,市文物局的领导也不知道。

刘明和许承严倒是一直跟着,但压根就没重视,甚至是没在意,所以更不知道。

甚至于,他们还建议过:先往西,往黄河岸边找。但林思成却没采纳,一指头就指到了这里。

两个人期期艾艾,吞吞吐吐,不过还好,大致能讲明白:那位带队的林老师说,因为老窑头这个地名中,有个“窑”字。

有人差点笑出声:这个窑,是“瓷窑”的“窑”吗?这是缸瓦窑的窑。

而且,河津市带窑字的村那么多:东窑头,西窑头,曹家窑,任家窑,史家窑,西窑沟……等等等等。不管哪一处,都比老窑头更适合烧瓷器:至少交通便利,煤矿铁矿没那么集中。

在场的都是行家,甚至是专家,不管换成谁,都不可能因为这个“窑”字,跑来这里找瓷窑。

但偏偏,真的被他找到了不说,还这么大?就感觉,那个林思成长了透视眼一样?

最怪的是:他们拿着白瓷样本,找到的却是黑瓷窑?

王所长又叹了口气:怪的何止是这一点?

凑巧碰到了几块瓷片,就敢断定运城有古窑,就敢和市里谈条件?然后不惜成本的探查,更不计代价的征集相关文物?

只是征集了很少的一部分,基本没有做什么前期调查。就敢断定窑址在河津?然后,直接就调来了田野所和考古队,而且来的是最为专业的省所和省队?

没有任何历史记载,没有任何文献相关,地面上没有任何相符合的遗迹。就跑来了老窑头。然后,硬是围着两座没什么参考价值的缸瓦窑勘察了半个月?

结果没出意外,什么都没发现。

扪心自问,不怪当地不重视:这些人从开始到这一步,所有的行径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有点可笑。

但谁都没想到,奇迹出现了:

最后一天,那位林老师围着河道和岸台转了几圈,发现了这几个坑。然后一钎子下去,就探到了木灰池。

这是什么概念,这又是什么概率?按道理,这是压根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扪心自问,换成他,他绝对找不到。

再把这些疑点综合一下,王所长就觉得:好像那个林思成提前就知道这里有窑址?

他又打量了一圈:“刘馆长,你们当时有没有问过,那位林老师是根据什么依所,判找到的木灰坑?”

“问过!”刘明抬手一指,“他说别的坑里光秃秃,连枯草都没几根。这儿的蒲苇却跟麦田一样:密不说,还高,还壮……”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抬起头,作思索壮。

确实,标有“草木灰池”的坑里,野草密且高。但其它坑里跟铲过一样,稀稀落落,零零星星。

但这和野草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还在琢磨,王所长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其它坑里为什么不怎么长草?因为那些坑不是淘泥池,就是研磨池,再不就是洗浆池、石灰池。

要么池底是瓷土,硬的石板一样,草籽发了芽也扎不进土里,要么池底是残留的石灰,芽刚冒出来,就让石灰烧死了。

而且没任何植物所需的养分,你让草怎么长?

而这个坑里,却是草木灰,能增加土壤孔隙度,提升透气性和保水能力,更能为野草提供养份。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蒲苇喜碱。土壤的碱性植多高,蒲苇才能长这么高,这么壮?

说实话,王所长就觉得好佩服:这是纯纯的植物学知识,他是专业的植物考古学出身,竟然都没想到这一点。

这位林老师,得有多博学,考古经验得有多丰富?

“厉害了,怪不得能使唤动省级机构?”王所长吐了一口气,“姓林,林老师,还不是教授?那应该很年轻……”

何止是年轻?

刘明张了张嘴,好久才道:“才二十一!”

王所长怔愣的一下:“多大?”

刘明叹了口气:“二十一,是西大文保系的学生,今年大四,六月份才毕业。”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样。

王所长慢慢扭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高章义。

二十一?

又不是没合作过,高章义也就罢了,田杰有多傲,性格有多拧巴,他领教的够够的。

怎么就能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言听计从,他说怎么干,田杰就能怎么干?

应该是看到了他,高章义还挥了挥手。

王所长如梦初醒:“有没有了解过?”

刘明点点头:当然了解过,不过是前天到昨天才了解的。

他娓娓道来,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省里的专家,还是市机关的负责人,或是辅助人员,全都瞪大了眼睛。

鉴定专家,修复专家,应用型研究专家?

高校重点实验室负责人,省级扶持项目非遗传承人,非遗保护中心负责人……

就问在场的这些人,包括王所长在内,有没有这么多的头衔?

而不管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但凡能和“二十一岁”这个年龄沾点边,都够让人惊叹,何况还是全部?

王所长愣了好久:“你们之前没了解过?”

刘明默然,低着头不说话。

但凡了解过,林思成第一次碰到瓷片,说运城可能存在古窑遗址的时候,市里就开始重视了。

原因很简单:林思成的考古能力有多强不知道,但鉴定能力却是西大公认的。他说那些瓷片是蒲州古窑,当地就算不相信,至少也会怀疑一下。

话再说回来,谁闲的没事,调查别人干嘛?

但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王所长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说之前,地方部门都没当回事,但这么大一座遗址摆在面前,谁还敢掉以轻心,谁还敢不重视?

他说还有白瓷窑,那十有八九真的有。也别说什么白瓷窑,林思成如果说运城有贡窑,市里都得想办法查证一下。

但不用自己提醒,地方部门也应该知道怎么干。

暗暗转念,又交待了一下,两边正常交接。

王所长走到车边,和高章义握了一下手,又点一支烟。

两人是老相识,九五年,国家文物局主持扩建晋绥边区(在吕梁)革命纪念馆的时候,他俩就认识的。

之后更是合作过无数次,十多年的交情,熟的不能再熟。

王所长直言不讳:“你们那个姓林的小孩厉害了,人才!”

高章义强调了一下:“天才!”

对,天才。

自己二十一的时候,还在死背马列呢……

暗暗感慨,他又半开玩笑:“我看你和老田,都挺服帖啊?”

废话不是?

高章义瞄了他一眼:“明朝的秦王,知道吧?”

王所长点点头:“当然知道!”

初代秦王是朱元璋嫡次子朱樉,世封长安。前后传了二十一代,总共两百八十年,是明代传承代数最长,年限也最长的世系藩王。

“但和那小孩有什么关系?”

“他带我们找到的墓,三座!”高章义比划了一下,“当时,他让我和老田署的名……”

王所长彻底愣住:啥东西?

三座明代郡王墓,让别人署名?

“为什么?”

高章义想了想,敷衍了一句:“他用不上!”

王所长后知后觉:对啊,忘了他还是在读大学生?

大学都还没毕业,他用这么大功劳往哪里使?

但如果给田杰和高章义,少说也能加半级职称……

暗暗转念,他突地一顿,直戳戳的盯着高章义。

知道他想问什么,高章义笑了笑:“我升了半级,和你平级。老田暂时没升,不过快了……”

王所长刚想说什么,又猛的回过神来:墓,是林思成,带着田杰和高章义找到的?

关键在于,这个“带……”

换句话说,在考古方面,这小孩同样很专业。甚至于,比高章义和田杰还要强?

他本能的回过头,看着插满标旗的瓷窑遗址。眼眶微缩,嘴唇嗫动,却说不出话来。

比田杰更强……

比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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