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岁岁平安。
字迹柔婉,如她整个人一般温软清润。
沈晏接过红绢,与她一同将心愿绸系在梧桐树最中央的枝头。红绸随风飘舞,在两人头顶缓缓摇曳。
沈晏望着那红绸,低低道:“若能与你白首偕老,岁岁安宁,此生……便无憾了。”
谢昭眼中水光潋滟,轻轻颔首:“我也是。”
两人并肩伫立树下,久久未语。
??
待两人走远,落日微沉,暮色渐降。
祈愿林后幽暗处,谢执缓步踱出。
他停驻在那株梧桐树下,抬眸望向枝头中央那方新系的红绸,目光在那行字迹上凝滞良久。
“生死不渝,岁岁平安。”
谢执微微仰首,指腹缓缓抚过那绢上墨痕,薄唇轻轻弯起一抹冷淡的笑意。
片刻后,一声嗤笑逸出唇畔:
“生死不渝?”
“……倒也痴心。”
他声音喜怒难辨,仿佛只是路过时,偶然看到一副旁人的情爱誓言,漫不经心地略作评点。
然指尖却不着痕迹地收紧一分。
他并未粗暴扯断,只是顺势解下那系着红绸的丝线。
那方承载着誓言的朱绢,最终稳稳落于他掌心。微风拂过,薄绢在他指缝间轻颤,似欲挣脱。
谢执低头凝视良久,神色从始至终温和无波,连一丝表情裂痕都未显出。眼底一片澄静,仿若一潭凝滞的死水,无半分涟漪。
半晌,他似觉这物什亦不值一顾,蓦地将那团红绸信手一抛,冰冷话语散于风中:
“烧了它。”
身影没入暮色深林,身后,祈愿林万千红绸依旧在风中招展,独缺了那方生死之约。
??
谢执回府后,径直回了书房,顾长安早已侯在廊下。
他净了手,撩袍入座,坐入书案后,袖袍顺势一展,动作闲适随性。
案上几卷卷宗整齐摊着,谢执随手翻开其中一卷,目光落在纸页,口中问的却是:
“备好的方子,可都遣人送去太医院了?”
顾长安拱手道:“回大人,均已备妥,配药人手亦是心腹。”
“嗯。”谢执缓缓翻着书页,像在闲话家常:“明日便去太医院寻人,昭昭这些日子,常觉疲乏,该当调养。”
翻页的动作微顿一瞬,随即又从容地缓缓翻过去。
“昭昭性子柔顺,心思细腻。眼看婚期将近,便由着她安安静静在后院养着罢。对外也好有个说辞,省得那些不相干的人,日日登门扰她清净。”
顾长安垂首:“是。”
又闻谢执慢条斯理地道:“切记,药性务必温和,不可伤身。”
顾长安低声应是,心里却泛起道不明的情绪。
大人明知,此乃悖逆人伦。
却偏要,执意为之。
就在顾长安心神微漾之际,谢执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吩咐林叔,日后沈晏再递帖来,便说昭昭近日身体疲乏,需得静养,不宜劳神。”
“若他再频繁……”
谢执顿了顿,唇角隐隐勾起笑意:“便提醒一声,婚前避嫌,莫坏了礼数。”
“属下明白。”
良久,谢执合上卷宗,又拾起另一卷,提笔批注数行,字迹端稳如常。
片刻后,他似信手随意般问道:“盐案查得如何了?”
“回大人,沈家旁支早年与北境私盐贩子暗有往来,我们已掌握了一部分早年账册旧卷,那批北境商贾中,数人曾暗通鲜卑部族。”
谢执微微挑眉,眼底依旧波澜不起。
“当年为何未深查?”
“彼时有沈家人从中疏通,再加北疆局势未稳,朝中避讳私盐背后涉敌之事,终未追根。如今旧账再翻,旁支名册里……沈尚书名下嫡支虽未查到涉足,但其旁支亲属之下,却曾转走私盐若干,数额不小。”
谢执唇角微弯,像是笑了一下:“这才好。”
“朝中几位老臣,近日也该有人去偶然翻翻旧案了。”
言罢,他搁下笔,视线终于离开案牍,沉沉投向窗外渐浓的夜色。
“父亲……也该启程回边疆了。”
顿了顿,嗓音似沉入寒潭:“近日新训的那批人,悉数派去护卫父亲。”
顾长安领命退下,书房重归死寂。
良久,一道极轻的声音,仿佛自语般响起:
“婚事么……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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