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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多年后的会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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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肆囤积粮草往往是开战的前兆。显然,已经有大贵族连春耕都等不及,蠢蠢欲动就要掀起新的裂土战争了。

欧尔佳眯起眼,与他对视片刻。随即她把短刀拔出来,重新收进刀鞘里,连带皮带扣一起解开咚的一声丢在桌上,大刀金马地坐下,道:“说吧。你们这回又有什么盘算?”

她一只脚踩在小几上,眯起眼说,“我听说,你想把女儿嫁给奥德里奇的大儿子?”

法雷亚失笑,“那只是以讹传讹。艾略特并不适合作为丈夫,这一点,伊莉丝比我还清楚。”

“伊莉丝和希恩解除了婚约。”法雷亚闭上眼,说,“现在,伊莉丝答应了艾福隆德一位子爵的求婚。”

“所以??”劳沃夫慢吞吞地说,“你想让我们,跟着你的女儿,一起迁居去艾福隆德?”

季莫法娜急忙说,“我们会安排人跟伊莉丝一起去艾福隆德的属地。”

嫁给在国内有属地和扈从部族的卡里金家族,与远嫁到国外的贵族是完全的两码事。卡里金的事务,从上到下,从大到小,事无巨细早已有瓦罗娜和上代的夫人安排好,后续继承人只需按部就班监督这个机器运转。

在皇帝眼皮下底下,卡里金家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吸纳女大公的旧部一系出来的人才,一直以来只敢小心地踩着警戒线进行一些不会触碰皇帝底线的“合作”。

但后者情况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后者通常都需要新娘的家族准备大量的陪嫁物品和随行人员,这些人里不单是新娘的侍女、管家、护卫、马夫这些照顾日常起居的人员,还会有工匠、裁缝等等。

因为新娘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生活,必然伴随着无所适从。甚至曾有公国千金连自己从小用到大的闺房卧床都一起带上船,带到丈夫的属地。

混在新娘的陪嫁随行队伍里,是欧尔佳统领的法洛斯部族可以轻松离开帝国的,最简单又不易被发现的法子。因为一路上盗匪不断,途径的道路有的是强盗、领主打这笔陪嫁和新娘的主意。送嫁的队伍必然需要强力的保镖护卫。

欧尔佳发出一声冷笑。

“这世上有这么划算的买卖吗,法雷亚?这些年你龟缩在王城,舔着皇帝的脚趾乞讨过活,完全变成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恨恨道,“当年我就该一刀杀了你,送你下去给瑞雅陪葬!”

她指着对方,厉声喊道,“你的女儿要嫁进卡里金家族,我们就要龟缩在北境寸步不出,仰赖他人鼻息讨生活。现在你的女儿被退婚了,只能嫁到外国去躲避风头,我们就要跟着你的女儿一起背井离乡、举族搬迁去异国他乡?!就像是一条被赶出门的丧家之犬?”

欧尔佳豁然起身,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桌身一颤,连带桌上的茶具都猛地一跳。

“小子,你把我们当什么?摆放在你的桌上,随便你摆弄的一堆棋子?”她恨声质问道。

法雷亚倏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雪亮如刀锋,“那么,北地还能承受起第二场战火的蹂躏吗?”

欧尔佳满腔翻涌的怒火顿时一滞,张了张口,紧攥的拳头泄愤似的砸在桌上。

见状,季莫法娜走到她的身边,半跪半坐,拉住她的双手哀求,“欧尔佳,请您听我一言吧。”

“您对我而言就如同我的母亲一般。当我的父亲被当做叛徒的替死鬼斩首分尸时,是您第一个站出来收留了我们一家人。我希望我抚养长大的教女伊莉丝能过上平安顺心的日子,我又何尝不希望你和故乡的其他人也都过上远离危险、富足顺遂的生活呢?”

欧尔佳全然无动于衷,连耷拉的皱纹都没有一丝变化。但她没有甩开季莫法娜,这就是最大的软化。

季莫法娜将此看作是鼓舞,再接再厉道,“现在的形势云波诡谲,很快国内就将变得动荡不安。即便是远在最北边的艾斯兰德也无法独善其身。粮食的价格会疯狂上涨,然后就会变成连钱币都买不到一粒谷子。到时候我们要从哪里获取粮食?如何保护毫无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欧尔佳,现在没有第二个瑞雅和她的北方师团了!”

欧尔佳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浑身一震。这句话就像是猛烈的太阳晒着坚冰,再坚硬的冰块都会在酷烈的阳光下出现一丝融化的迹象。而融化一旦开始,就很难再封冻回去。

季莫法娜继续说:“难道和我们流着一样血的同胞手足,又要过上几十年前父辈们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雇佣兵生涯吗?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男人们一个个出去参加那些大领主的雇佣军队,最后只有几个人能回来?有多少新娘等不回丈夫,多少妇人腹中的胎儿永远见不到父亲?”

欧尔佳闭上眼,“我们北地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胆怯,从来不惧流干最后一滴血。”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继续无谓的流血也没有关系的话。”季莫法娜的声音哽咽起来,把脸颊贴在欧尔佳苍老粗糙如树皮的双手上,“卡洛斯和北方师团埋骨在雪地之下又是为了什么?”

欧尔佳的手指缓缓握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她冷声说了半句你们没有资格提起卡洛斯的名字便说不下去了。正因为她无法忘怀,她才无法继续抵抗心头猛然复苏的悲痛。

她仍旧记得,那记忆画面如此鲜活,历历在目,一次次拉扯把心头的旧疤痕扯得鲜血淋漓。

卡洛斯把他的额头贴在她的剑柄上,许久未进水米的唇皮皲裂起皮,他把军粮留给了别人,渴了只能含一团雪块。他说真正的国境线早已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皇室和父辈执著的那些早已毫无意义,但我们的战线一退再退,最后一道关卡就是加兰德洛要塞,我们不能再退下去了。一旦加兰德洛被攻破,雪国将毫无阻碍、长驱直入帝国腹地。许多贵族已经纷纷逃往更南边、甚至离开了弗莱明的国境。我们被抛弃了。

他说,我亲爱的欧尔席卡,我最敬爱、最可亲的友人,带着手无寸铁的平民们,带着无法再战的同胞手足们,带着年幼的孩子们朝南去吧,翻过加兰德洛的古遗迹断崖,去到暂未被战火席卷的绿洲。我们会将滚滚而来的雪潮拦截在此,以生命、忠诚与信仰起誓。

那场战争已经送走了她太多的孩子,有血缘或无血缘却胜过从她子宫里孕育出来的。

“战火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它会一直焚烧,直到把每个人都卷进烈焰地狱,直到偌大的帝国分疆裂土,分属于不同的主人。”季莫法娜的神情凄楚,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又变成那个被捆绑按跪在雪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砍下头颅,只能声嘶力竭流泪大喊的女孩,“到那时候,欧尔席卡,即便我们不惧流血,我们又将为谁而战?”

这句质问就像是迎头一记闷棍,将欧尔佳打得全身一晃,倒后踉跄了半步,把自己摔坐在椅子上。

是啊,她半生戎马,跟外敌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可如果分裂的来源是帝国的内部,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她不由得下意识看向门外,埃斯帕和米洛许应当守在那里。有朝一日战火真的燃起,她要怎么告诉自己的儿子、孙子,这场战争是为了守护家园,而不是贪婪的篡位者为一己之私造成的分裂动荡?

“殿下躺在黄土之下,身边陪伴她的是弗莱明王室的前代皇帝与诸王们。”法雷亚说,“而那座王城里,现在或是未来头戴王冠的,没有一个流着她的血。”

这句话对欧尔佳而言,无疑是见血封喉的箭毒木,极其致命,正掐在她死穴上。

能得到她和法洛斯家族忠诚和拱卫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早已死去,连后代都没有留下。即便她要坚持,她还能震慑年轻人们多久?她要指着一个空荡荡的王座要求他们对着一个死人效忠吗?

欧尔佳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佝偻了下来,身形仿佛缩小了一圈,再没了刚进屋那副铿锵有力的气场。她当然早就已经苍老,发丝花白,脸上皱纹横生。只是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人感受到她已老去这个事实。

她无法接受奥德里奇,更不可能接受皇帝的两个儿子。哪怕没有仇恨横隔在前,她也绝瞧不上他那两个鸡仔一般孱弱的儿子。他们长于妇人之手。她的葛罗瑞雅和她的几个儿子都生长在冰天雪地,经过铁与血的淬炼。

她拒绝了皇帝的橄榄枝,将皇帝的使臣赶出去。但她也默许了法雷亚的女儿与瓦罗娜的儿子之间的婚约,那个婚约等同于交易与投诚。她的诚意就是管束好剩下的人,保证仇恨与枷锁不会再蔓延到下一代。

半晌,她开口说:“我在艾斯兰德生活了一辈子。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背井离乡,去往陌生的国度。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去闯荡吧。老去的我们总有一个栖身之地。”季莫法娜仰起脸望着她,“欧尔席卡,洛特尔南永远都会为你打开城门。”

……

门从内侧开启,等得不耐烦的米洛许一跃而起,眼巴巴地张望着奶奶的身影。

可惜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并不是奶奶,而是那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他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叫那个人法雷亚,而这个名字在故乡时,几乎没有人提起过。他长这么大才知道奶奶还认识住在王都的贵族老爷。

埃斯帕抓住他的小臂,以免他情绪激动,没个分寸直接撞到旁人的身上去。那个男人却看起来脾气很好地笑了笑,路过他们叔侄两人身边时还停下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法雷亚的视线若有深意地从他的衣领上滑过,米洛许条件反射捂住自己的衣领,又忸怩地松开。他把从伊莉丝小姐那里得到那枚衣领针别在了自己的衣领上,这是防止弄丢信物??他如此冠冕堂皇地鼓励自我。

“你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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