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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我的骑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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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出第一版时我们在皮耶尔老师的主编办公室一起推敲商榷过大致情节。

写歌剧唱词的那位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学家。

这位大才子在我看台本大时候喋喋不休地讲述他还准备加进去一段慷慨激昂的决斗情节!

像“伊尔兰小姐”这样高贵又温柔的小姐,应当有守护她的忠诚骑士与卡里金小伯爵决斗,为了她的荣誉而决斗!

决斗是绅士的浪漫!

根据他的计划,他准备垄断这个故事的各种渠道版本,从诗歌、通俗小说到上流人士追捧的歌剧……我忍着枯燥无聊看完那些纯属炫技的累赘唱词后,忍无可忍地提出:剧情太老套,毫无新颖。

作家差点跳起来抗议我牛嚼牡丹不识货。

皮耶尔老师假装清嗓子,将几枚金路易丢在桌上。一听见金币的声音,负债累累的大才子忍气吞声地坐下。

仗着他不知道我就是伊尔兰小姐本人,我干脆提议:“不要搞这么老套的决斗情节。改成让男主角在爱情与责任之间挣扎。”

大才子又要跳起来。

市面上的文学作品题材很局限,不是赞颂女神、研究神学,就是史诗长卷、骑士小说。连寓言故事都很少见。

骑士小说冗长无聊,角色呆板,都是讲述一个骑士如何与邪恶的异端法师作战,向心爱的贵妇人宣誓,最后荣归故里迎娶贵妇或是远方公主,成为国王分封朋友和侍从。

谁要看繁琐重复的情节,枯燥乏味的台词?我用上辈子在信息爆炸时代生活的经验担保,红白玫瑰之争才是古往今来经久不衰的话题。

“未婚妻纯洁天真,含蓄温柔,是高高在上的白玫瑰,一旦脱离枝头就会被泥土玷污。男主角对她是尊重与爱护。平民少女勇敢热烈,大胆示爱,又为男主角出生入死。她是红玫瑰,在荆棘里盛放,是男主角真正的爱情。”

“为了责任与荣誉,男主角只得赶回未婚妻的身边,与她举行婚礼。就在婚礼上,平民少女闯入,用一番恳切的言辞打动所有人,人们被感动得潸然泪下。包括祭坛前的未婚妻。未婚妻主动退让,将新娘的头纱戴在平民少女的发上。男主角由此收获真正的爱情。”

民众,尤其是平民,对什么哨兵与向导的结合兴趣不大,那是离他们生活很远的东西。但是人人都能说上一嘴跨越身份的真爱啊。

平民少女闯入婚礼现场的剧情点可以安排女演员进行一场炫技的独角戏。这台本写出来,必定符合那些想捧手上的女歌唱家们,却找不到好剧本的剧团老板需求。

皮耶尔老师瞬间跟我想到同一个点上去。他推推眼镜,郑重地对作家道:“这段平民少女的独白你必须着重写,务必臻至完美。”

大才子这下彻底说不出来话来了。他嘴巴张了又合,说道:“这……这跟真相完全不一样啊?卡里金小伯爵没有举行婚礼啊?平民、平民怎么可能闯入贵族的婚礼现场?”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我露出温柔微笑,“再说,难道观众能找卡里金小伯爵,或是伊尔兰小姐本人询问吗?”

观众没疯吧?

我说得兴头上来,又倒豆子似的把上辈子看过的一些经典小说情节给倒出来。比如什么重伤失忆认错救命恩人呀,什么真假千金文学,还有什么跳城门追妻火葬场呀。

听得作家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纷呈,可还是忍不住追问,后来呢?然后呢?

于是我随便说了个改编版的骑士跌落山崖双目失明,恢复视力和记忆后却混淆了救命恩人,被邪恶的女巫用魔法蛊惑,用盛大的婚礼把女巫娶回家,却险些将真正的救命恩人少女当作女巫死。

听得大才子直拍大腿,大叫岂有此理。

我也不知道离开后他们俩锁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商量着写出了什么跨时代大作。

让我眼皮直跳的是,替作家来送台本文稿的跑腿小子拍着胸脯说,他主人发誓前后五百年没人能写出这样伟大的作品。

现在我坐在马车里趁着回去的路上阅读,看着看着我不由得深呼吸以平复心情。

这个最新版的台本,不仅加上了我提出的红白玫瑰之争,甚至连我随口说的什么火葬场跳城门都加上了……总的来说就是一个“缝合怪”。

合上台本时,我的脸色很微妙。心情就跟上辈子看到一部改编京戏叫《三堂会审伽x略》似的。

现在轮到我开始怀疑,这种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罗莎看我脸色奇妙,问我怎么了。她一直担心我把自己亲身经历改编成戏剧故事搬到舞台上,无异于将自己的伤口拨开给外人观看。她还以为我是触景伤情。

我要怎么跟她解释这本缝合怪对我的精神冲击……正当我斟酌语句,想着把这个故事简述给她听时,马车忽然碰上强烈的震荡。

车夫扬鞭叱责马匹,竭力稳住平衡。浓雾一团团涌过来,前仆后继地涌出狭窄的巷口。昏黄的街灯旁观白雾如涨潮般涌现。

马车外的年轻人们抽出短剑,对着浓雾厉声喝斥着:“什么人!别装神弄鬼!”

没有人回答。

只有越来越浓的雾,雾里甚至还夹杂一丝丝海的咸腥。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一分一秒都在折磨惶恐不安的人心。

任凭车夫如何使劲,马却不肯向前走。雾已经浓到了团团包围住马车的地步。

两个年轻人不得不退守到马车边,背部抵着车壁,用短剑对外,紧张地叮嘱我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车。

浓雾有生命般朝着马车涌动,就像是某种海洋巨物的触须在摇动。

他们俩用身躯把车门抵住,我推不开,只能徒劳捶打车壁。

“开门!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试图隔着车窗同他们商量:“是不是车轮在哪里卡住了?我们可以解开套索,先骑马离开!”

“不,不是车轮。是马不肯走了!”车夫喊道。

我看见距离我最近的那个年轻伙计脸色骤变,他大喊道:“它来了!它过来了!”

浓雾深处正浮现出一团模糊的黑影。起初还小,肉眼可见地逐渐扩大、清晰??它有着人类的轮廓,却远比常人要高大!

“该死的!”

叫骂声、呵斥声、马的嘶鸣混杂在一块。

一个人拉下车窗阻挡所有视线,留给我的最后一面是他逆着光线,还格外年轻但凝重的脸。

大半个车厢顿时暗下来。

另一人抢夺过车夫的马鞭,对着不听话的马匹狠狠挥下。马的嘶鸣惨叫顿时响彻周边。

“跑啊!快跑起来!”

我隔着车厢,听见他们最后焦急的吼叫。

受惊的马匹朝前方冲去,互相撞击着,导致整辆马车颠簸不已。

什么东西都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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