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锁链回声(1 / 2)
林响的右耳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像是有根烧红的钢针正往耳道深处钻。她踉跄着扶住冷藏舱的残骸,碎玻璃在掌心硌出细密的血珠,血珠滴落在地,与绿色的营养液交融成奇异的褐红色。当嗡鸣散去,一段模糊的旋律从虚无中浮现,咿呀的哼唱裹着海浪声,像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记忆突然苏醒,带着咸涩的潮湿感钻进脑海。
“月儿光光,照地堂……”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母亲失踪前唱的摇篮曲,那段旋律本该随着十五年前的滔天巨浪一同沉没在冰冷的海底。可此刻,它正清晰地流淌在右耳里,每个音符都像小钩子,把深埋的记忆碎片从遗忘的泥沼里拽出来??母亲的怀抱总是带着海腥味,那是她作为海洋生物学家常年出海留下的印记;她哼歌时会轻轻拍着林响的后背,掌心有道月牙形的伤疤,那是某次为了捞起落水的她被礁石划破的,缝合的针脚像条细小的蜈蚣,在记忆里微微蠕动。
“你听到了什么?”沈默的机械义肢正往断裂的接口处裹止血带,绿色的营养液混着机油从伤口渗出,在地面积成奇异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情灵能量的波纹。他注意到林响的异常,她的右耳耳廓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有团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耳垂上的细小绒毛都根根分明。
黑龙的鳞片突然发出共鸣般的震颤,林响感到那段旋律正从肩胛骨处涌出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所过之处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她的眼前闪过混乱的画面:实验室的玻璃舱在爆炸中炸裂,碎片像锋利的冰棱划破夜空;母亲抱着年幼的沈默跃出窗口,白大褂的下摆被气流掀起,像只折翼的海鸥;黑色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手臂化作无数光带缠住追来的情灵,那些光带里藏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是摇篮曲。”林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右耳捕捉到更多细节,哼唱声里夹杂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是老式座钟齿轮卡壳的声响,“是我妈妈唱的,但……”她突然按住耳朵,脸色惨白如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里面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像坏掉的八音盒。”
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在关节处疯狂闪烁,像除夕夜失控的烟花。他捂住太阳穴跪倒在地,金属手掌在地面抓出深深的划痕,混凝土碎屑飞溅起来,其中一片弹在林响的靴面上。“记忆……我的记忆在松动。”他的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机械义肢的硅胶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露出底下锈蚀的金属骨架,齿轮转动时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心像海……那天的海水是黑色的,像被墨染过,里面浮着无数情灵的残骸,它们在哭,在笑,在尖叫……”
林响蹲下身扶住他颤抖的肩膀,黑龙的锁链正发出越来越急促的震颤,链节碰撞的声音像倒计时的秒针。当她的指尖触到沈默后颈的旧伤时,那道月牙形的疤痕突然发烫,一段完整的记忆画面突然撞进脑海??
十五年前的海滨实验室,冲天的火光染红了暴雨中的海面,将乌云都烧出诡异的橘红色。年幼的沈默被卡在翻倒的培养舱下,金属碎片刺穿了他的左胸,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实验服,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冲过来,她的右臂已经化作半透明的光带,无数情灵碎片在其中沉浮,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抓紧了!”女人的声音带着决绝,她的右手按在沈默的胸口,掌心的月牙形伤疤在光芒中格外清晰,那道疤痕正在发光,像条苏醒的小蛇。
黑色的海水突然从地底涌出,裹挟着扭曲的情灵嘶吼着扑来,那些情灵有的像哭泣的孩童,有的像咆哮的野兽,交织成一张恐怖的巨网。女人将沈默推上救生艇,自己转身迎向浪潮,她的身体在接触海水的瞬间分解成万千光点,像撒向黑夜的星尘,每颗光点里都藏着一个完整的情绪片段。最后沉入海底前,她回头望了一眼救生艇,嘴角带着某种复杂的微笑,那笑容里有解脱,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是你母亲。”沈默猛地睁开眼睛,机械义肢的红光已经蔓延到锁骨,在皮肤表面投下网状的阴影,“她是心像海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也是……惨案的唯一幸存者之外的牺牲者。”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块褪色的手帕,手帕边缘已经磨得发白,里面包着半片烧焦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林”字的残痕,边缘还粘着细小的贝壳碎片,“她剥离了自身情灵才击退那波情灵潮,那种力量……和你现在的黑龙一模一样,都是纯粹的情绪聚合体。”
林响的右耳突然捕捉到新的声音,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无数只马蜂在耳边盘旋。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入口处的人影,为首的男人穿着情灵管理局的制服,熨帖的衣料包裹着微胖的身躯,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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