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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识李叔(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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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三人都说了祝酒词,我也不好意思冷场,便只好跟着发言:“主要得谢谢李叔,让我认识了两位师兄,为了我们四个人的友谊,干杯!”

两瓶啤酒和两个小酒盅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酒水下肚,这一场欢聚宴,便正式开始了。

再斟满酒,范师兄便端起酒盅单独跟李叔碰杯。孟师兄见状,也要一起陪喝,端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上一大口,酒瓶放桌子上,已经少去一半。啤酒沫在液体顶端积聚着,在二氧化碳气体的作用下,争抢着向瓶口涌去。因为空气和啤酒液体的接触面变大,不等泡沫蹿升到狭长的瓶身口,便悉数破裂。

我几乎是同时举杯,满以为第一口意思一下就行,因此只喝了一小口。结果刚把啤酒瓶放桌子上,见大家都这么干脆,我便有点不好意思。不待多想,便再次端起啤酒瓶,按照孟师兄的标准,也喝掉二分之一。

“阳阳酒量可以啊!”孟师兄剥着花生,眯着眼冲我笑。

“我顶多四瓶的量。”我抹一把嘴,用筷子夹一口冒着油光的酥脆黄瓜片,塞到嘴里咀嚼。

“喝开心就好,别喝醉了。”李叔插话道。

“没事,放心吧,李叔,我还能让阳阳醉呀——是吧,阳阳?”孟师兄仍旧笑眯眯地,转身盯着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敷衍,还是意有所指。

“对对,一人两瓶没事的。”我赶忙附和说。

李叔和范师兄的酒盅已经三次斟满酒,按照通常的酒席规矩,差不多要开始轮圈敬酒了。果不其然,吃了三颗花生米、一块肉肠之后,孟师兄便率先端起酒瓶,伸到李叔面前:“来,李叔,走一个!”

“哎呀,慢点喝,随便点就好,不用刻意。”李叔端起酒盅,碰上孟师兄的酒瓶。

“咱哥俩还说啥呢!”孟师兄一仰脖子,又咕咚咕咚喝去四分之一。

老白干本身度数就高,喝第二盅的时候,李叔已经有点吃力,见孟师兄这么猛,不免皱皱眉,但还是将酒盅里的白酒灌进肚子里。喝完,脸上露出极为拧巴的表情。范师兄很有眼见力,见李叔酒盅干了,赶忙拿起老白干,准备再给李叔续酒。

“不行了,我喝不了了!还是喝我的新安酒吧。”李叔赶忙制止范师兄,范师兄会意,便起身去里屋取新安酒。

“在里屋的桌子上,进去就看到了。”李叔话音刚落,范师兄就提着新安酒出来了。

等范师兄把新安酒给李叔盛满酒盅,孟师兄便开始往下轮,提起酒瓶,朝着范师兄来了。

“来,桂林,咱也走一个!”孟师兄一仰脖子,随着喉结处蚯蚓一般缓缓蠕动,一瓶啤酒便见底了。他顺势把空酒瓶放到地下,然后又从脚边拿起一瓶啤酒,再次施展筷子开酒瓶“神迹”。

范师兄也不遑多让,猛吸一口白酒,酒盅便干了。范师兄酒量还可以,虽然高度数的老白干对他也是不小的考验,他的表情也有须臾凝重,但难受程度却不及李叔,而且缓过来也很快。

眼见打圈轮到我了,我不免有点严阵以待的紧张了。孟师兄倒不急,继续闲聊几句,吃上几颗花生米,塞上几口黄瓜,再喂小猫一片肉肠,这在笑意盈盈地端起酒瓶,要和我碰杯了。

“来,阳阳,走一个!”

各自瓶里的啤酒四分之一下肚,这一轮便算圆满结束了。我以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谁知,停了一刻钟不到,范师兄便开始续圈了,而且敬酒的劲头丝毫不比孟师兄差。

范师兄喝白酒,每次只喝一小盅,而我和孟师兄的啤酒仿佛天然就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必须喝掉至少四分之一,才能对得起范师兄的一盅白酒。范师兄轮完,我也喝完一整瓶啤酒了,剩下的一瓶啤酒自然也归属我了。

啤酒度数虽然低,但喝多了不免胀肚子,因此第二瓶我喝得便有些缓了。孟师兄速度不减,喝完两瓶啤酒之后,觉得不尽兴,便转而去喝李叔的新安酒去了,只剩我还在喝剩下的多半瓶啤酒。

照酒桌礼仪,我本应该也打一圈,但我实在有点犹豫,虽然也想,但是啤酒不允许,而且我也懒得再去买啤酒了。考虑到初来乍到,倒不如做个不懂事的后生——毕竟在座的四人当中,我岁数最小,即便不打圈,估计也没人会计较。此外,我感觉自己喝猛了,两瓶不到,竟然有些眩晕。为了减轻眩晕的感觉,我更没必要勉强自己了。

虽然自我安慰着逃脱了打圈,但面对李叔、范师兄和孟师兄主动敬过来的酒,我便不好意思拒绝陪喝了。最后半瓶分了四次喝完,但眩晕感不仅没减轻,还有加重的迹象。此时,我大脑有点空白,脑袋有点昏昏沉沉,下意识地低了头,眼前开始失焦。

见我低头不说话了,原本聊得正开心的三人,开始注意到我的情况。

“阳阳晕啦?”孟师兄首先问道。

“嗯,喝得有点猛,没想到两瓶就晕了。”意识到自己之前说了“能喝四瓶”的大话,我不免有些羞愧。

“先缓缓吧,不行就先送你回学校。”范师兄说。

“阳阳,你行不行呀?”李叔也关切地问道。

“没事,歇会就好了。”我强作镇定。

“那行,我先去厨房做饭了,你们仨先聊着。”李叔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我仍旧耷拉着脑袋,并开始闭目养神,孟师兄和范师兄不愿打扰我,俩人开始聊其他话题了。

妙妙估计又饿了,“喵喵”着近前来。因为已经熟悉我的气味了,加上上次我对妙妙挺温柔,所以这次她主动跑到我跟前来。我用手抚摸着妙妙柔软的毛发,见她微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眩晕感不知不觉有了一丝缓解。

待李叔做好晚饭,各种炒菜也上桌之后,我已经缓过来了。说酒劲过去有点夸张,但确实行为举止正常很多了。

李叔炒了4个菜,两荤两素,外加一盘新拍的凉拌黄瓜,一人一碗米饭,各自吃得很开心,不一会菜便吃个精光。

饭毕,几人又闲聊了会,李叔抽着卷烟,孟师兄则抽着香烟,两人吞云吐雾,俨然一对无话不谈的烟友。范师兄和我一样,不爱抽烟,因此我俩天然就成了另一个话题小组。我俩闲聊了不少话题,更多是关于学校以及本市的趣闻轶事。

不觉间,时间来到下午5点——距离我出学校已经4个小时了。我很想告辞回学校,但距离晚上还早,加上两位师兄都在,便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又熬了差不多半小时,等范师兄率先提出说,晚上还有其他安排,打算回学校的时候。我便趁机提出和范师兄一起回去的想法。

“阳阳晚上没事吧?没事就多待会呗。”李叔和孟师兄挽留说。

“我晚上也有点事。”虽然确实没事,但我已经不想继续待下去了,便扯谎道。

听我这么说,李叔和孟师兄便不再挽留。

跟着范师兄离开李叔家,我俩迎着逐渐西垂的光影,缓缓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来新疆上学还习惯吗?”范师兄边走边跟我闲聊。

“嗯,整体还好。”我简短回复着。

“那就好。”范师兄停一停说,“其实,你看石河跟咱河北差不多,市区全是汉族人,出了市区,才能见到维族人。饮食各方面也差不多,都是面食为主。”

“嗯,是的,就是气候稍微有点差异,冬天巨冷,夏天巨热。”

“你不觉得河北夏天也挺热,冬天也挺冷的吗?慢慢适应就好了。”范师兄反问道。

“还真是!”我赞同的点点头。没想到范师兄这一条看似普通的洞察,却有点“一句惊醒梦中人”。回想上小学和中学时,没有一个夏天和冬天是不难熬的:夏天热的汗流浃背,躺着坐着都不是,只能四处找阴凉躲着;冬天北风呼啸,冻得双手和耳朵通红,即便裹着厚厚的衣服,也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我们就这样客客气气、有一搭没一搭,一边走一边闲聊。而随着步履不停,石大中区也渐渐近了。

范师兄住在距离科技一条街不远处的那栋国防生大楼里,从中区南门进入的话,要首先经过我所在的5号男生宿舍楼。

“好了,师兄,我到宿舍了。”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我便准备跟范师兄道别。

“你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吧,有事常联系。”范师兄停下说。

“好。”我欣然应允,并根据范师兄的口述拨出去一串号码,“这是我的号码。”

“好,我也存一下。”范师兄拒掉来电,微笑地看着我。

我们彼此挥手作别。我目送着范师兄走出几米远,才转身往单元楼走去。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没什么事,我便懒在宿舍休息。中午时,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便接到了李叔的电话。李叔问我忙不忙,听我说不忙,便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正好在中区溜达。

我本想拒绝,一来担心又要喝酒,也怕两位师兄都在,我会觉得不自在。但听说只有李叔一人,且是在外面饭馆吃饭,我便稍微有点犹豫。

而犹豫的深层原因在于,我内心其实还是有点抗拒见李叔,总觉得即便是“忘年交”,也不便于经常见面,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总担心别人会说闲话。何况我跟李叔也不过认识才一周,见了两次面而已。

想到这里,我便打算找借口拒绝会面。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也不知道是怕李叔伤心,还是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最后竟转变想法,答应下来。

李叔在第六食堂北门的马路边等我。穿戴好衣服,约莫5分钟光景,我便来到约定的地点。远远地看到李叔依靠在一个光滑的大石头旁边,悠然地抽着卷烟。见我的身影出现了,李叔猛抽一口剩下的卷烟,然后把烟蒂丢在水泥地上,用脚踩碎。吐出嘴里的烟雾之后,李叔便露出七扭八歪的满口黄牙,远远地冲着我笑。

“你还没吃午饭吧?”待我走近,李叔便试探着问道。

“这不正打算去呢,你恰好给我打电话,我就赶紧过来了。”我回答说。

“那正好,带你去吃个拌面怎么样?”李叔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眯着眼睛提议说。

“行呀!”

“附近有一家清真面馆味道还不错,叫‘食客来面馆’,不知道你去过没?”

“没有。我基本都在食堂吃,外面吃得很少。”我说的是实话,虽然也跟舍友和同学在外面吃过几次饭,但次数并不多。

“那走吧!”李叔挺起腰板,掉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跟着李叔前进的方向,我们一起沿着马路朝西走去。过了网吧,又过马路,再过马路对面的电信营业厅,然后继续往西走上10分钟;之后左拐,走上3分钟,再右拐,便来到一条尽是五颜六色、大小不一招牌的美食街。街道不算很长,不到100米,宽度不到3米,两边的餐馆不少,有兰州牛肉面馆、浇盖饭馆,还有沙县小吃、烧烤店等,李叔所说的那家“食客来面馆”位于街道南侧、门帘朝北第三家。

此时正是饭点,进去之后,发现顾客几乎坐满了大堂。服务员把我们领到一个靠窗的四人桌,递给李叔一本包装精致的菜单,一边寻问吃什么,一边熟练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右手执笔,准备做记录。

“阳阳你看想吃什么?”李叔把菜单递给我。

按照菜单的推荐,我选择了一道招牌美食——大盘鸡拌面,李叔则选了过油肉拌面。

新疆的拌面不同于内地,内地的做法一般是直接给你拌好,或只在面顶盖一层菜,而且各家饭馆的面条差别很大,有手擀面,也有机器面,有圆有扁,有粗有细,能否吃到满意的拌面,全看厨师手艺。而这里的拌面则是面和菜分开端上桌,面一大盘,菜满满一中盘,具体怎么个拌法,全凭客人喜欢。

面条多是那种手擀的中粗面条,这种面条吃起来很劲道,有嚼劲,很对我的胃口。更使我喜出望外的是,面条不够吃,还可以免费单加。单加面的情况是否常见,我没有做过考证,不过就我的经验来看,大部分人都不会单独加面,除非是那种很饿,或者饭量比较大的人。你可以说,这是新疆人的实在,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他们招揽顾客的一种手段——就像南方有些地区,可以免费加米饭一样。

等拌面上桌后,闻着浓浓的大盘鸡菜香,我已口水横流了。李叔的饭还没上桌,出于礼貌,便只好先忍耐一会。

等李叔的饭菜也上桌后,我说一声:“开吃!”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根面条塞到嘴里,然后再夹起一个鸡块,一起混到嘴里咀嚼。

“不是那样吃的!这样吃才好吃。”李叔叫停我,并示范给我看。只见他将菜全部倒进盛面的大盘里,然后轻轻地用筷子来回搅拌,确保混合均匀。

我学着李叔的样子,也将满满一中盘菜倒进面里,等菜和面混合均匀,再夹起一根面条塞到嘴里。这次吃起来,味道果然比刚才好吃多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大盘鸡拌面!”第一次吃到这样正宗的大盘鸡拌面,我不禁激动地叫起来。

“你都来石河快一年,之前都没吃过吗?”李叔疑惑地问道。

“之前吃得都不正宗,这个才正宗!”因为过于激动,以前吃没吃过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味道一旦吃上,我便终身难忘了。而这不是吹嘘,自此之后,我再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拌面了。

毕业时,我在乌鲁木齐短暂停留,想要再吃一次拌面,结果却大失所望——那个拌面根本不是石河的味道,而且面条全是二细的拉面。用拉面做拌面,我很不能理解。在我看来,不是二粗往上的手擀面,都不配做拌面。

在内地就更少吃到这样可口的拌面了,即便我有意找那些新疆维族人开的面馆,结果点的拌面,其好吃程度,远不及这次的二分之一。

因为拌面过于好吃,我明明吃饱了,见还剩下一些菜,便又单独加上一份面。面虽然不多,但和剩下的菜拌一拌也绰绰有余。再次狼吞虎咽地吃完,盘子几乎舔干吃净,我这才摸摸浑圆的肚子,感到心满意足。

“你饭量还可以啊!”李叔早就吃饱了,盘子里还剩下一大半,这会正点起一根卷烟不紧不慢地抽着。

“我早上没吃饭,所以有点饿。”没吃早饭倒是真的,但不是吃得多的主要原因,但我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李叔,你有点浪费了啊!”看着李叔剩下的半盘子拌面,我不免觉得可惜。

“咳,我饭量不行,主要是过来带你吃。”李叔微笑着解释称。

“早知道,咱俩要一份就可以了,单独加一份面就够了。”我开玩笑说。

“你倒挺会精打细算!”李叔猛吸一口烟,继续道,“没事,不差这点儿钱。”

李叔说得没错,结账的时候,他确实眼都没眨一下,虽然这家的拌面比普通面馆贵了差不多8元钱,两份加起来就花了超50元。

吃完饭,李叔问我下午有事没有,听我说没有,便提议去不远处的绿心公园溜达溜达,我点点头。

虽已入夏,但因为地理纬度的缘故,石河此时的温度并不算高,反而很舒服。公园人不少,老人坐在太阳底下或聊天或散步;小孩子嬉笑着跑来跑去,家长则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不停地嘱咐,或跟在身后,小心地呵护;公园广场北侧有一些摆摊卖小孩玩具的小商小贩,用气球或卡通拨浪鼓招揽着顾客。我和李叔绕着公园广场,漫无目的边走边聊,累了便就近坐在条凳上休息。

李叔问我学习进度咋样,什么时候期末考试,末了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别把功课落下了。

在广场呆了半小时,肚子消化的差不多,我便准备回学校了。李叔说顺路送送我,我们便一起往回走。

路上,李叔问我班里有没有河北老乡。我说有。他便提议说,改天可以叫上一起。怕我有什么想法,李叔忙补充说,他想多帮助几个类似我这样的大学生。之所以选河北老乡,是因为范师兄和我都是河北的,他比较有好感。

对于李叔的提议,我忽然眼前一亮,假如有同学和我一起去李叔家,那我的心理负担就会少很多。于是便高兴地对李叔说:“我们班有好几个河北的同学,其中有一个走得比较近,我觉得他人不错,改天我叫上他,一起去你的住处坐坐!”

李叔连说:“好啊好啊。”

“先到这里吧,我待会要去处理一下其他事情,就不再送你了。”刚回到科技一条街,李叔便微笑着对我说。

于是,我跟李叔告别。刚转身要走,忽听李叔让我等一下。

“这50元钱,你拿上,算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50元纸币(似是提前准备好的),递给我说。

“不行,这钱我不能收!又蹭吃又蹭喝的,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要您的钱呢!”我连连摆手,尽管心理挺想收的——50元虽然不多,但对于我一个穷大学生来说,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凭什么不要呢!可理智告诉我,不能要,毕竟我跟李叔算不上很熟,而且非亲非故的,我没理由要他的钱。

“就当是我资助你上大学的费用吧,50元虽然不多,但是我的一点心意——当然,我也不要求任何回报。”李叔坚持说。

“不行,不行,这钱可说什么也不能收!”我继续推脱。

“你范师兄和孟师兄,我每月也各给50元,不单只给你的,你就收下吧。”李叔仍旧很坚持。

本来我已经有些犹豫了,但听说范师兄和孟师兄也收了李叔的钱,“想要”的心理便逐渐占据了上风。虽有些难为情,但我还是伸手接过了李叔递过来的50元钱。

“这就对了!”李叔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仿佛完成了一件酝酿许久的事。

“那你先回宿舍吧,咱们下周再见。”李叔咧嘴笑道。

我跟李叔告别,李叔冲我挥挥手,满脸轻松地消失在拐角处,剩我还停留在原地。手里攥着李叔给的50元钱,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我所说的河北老乡名叫陈芳——名字有点女性化,但他确是实打实的大男生——身体魁梧,面容却有点老成,加上他平时穿着很随便,胡子长起来之后,身边一站,根本不像大学生,倒像是工作十几年的人。

陈芳和我同岁,同是化工专业的,他住六楼,和我不在同一楼层。同是河北老乡,加上很聊得来,平时我们走动还算频繁,但远没到形影不离的地步。有时候,我会误以为我俩关系很近,但陈芳的若即若离却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不过他的脾气好,倒是公认的。平时很少看他生气,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笑眯眯的,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

因为这些原因,我愿意把他介绍给李叔。假如李叔接纳了他,那以后我们便可以周末一起去见李叔,我来去也有伴儿了。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周二晚上,我约陈芳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跟他交流了想法。结果他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跟你那个李叔又不熟,我不去!”陈芳拒绝地很干脆,原本微笑的脸上瞬间眉头紧促。

“有我在,你怕啥?李叔真挺好的,上次去,还有两个师兄也在场……”

“那跟我有啥关系?”我企图进一步劝说,却被他冷冷地打断。

他咽一口包子,继续补充说:“我不想跟学校外的人产生什么瓜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叔真不是坏人,上次他还给了我50元生活费……”我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见钱眼开!更不要因为50元就被收买了!我是不会去的!”看得出,他依然很抗拒,“另外——我劝你,以后也少跟他接触!”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便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我苦笑一声,便不再继续聊下去。

虽然没给李叔打包票,但我仍旧感觉很难堪,不只是因为陈芳拒绝了我,更因为陈芳的看法对我产生了强烈打击。我不知道如何跟李叔答复,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答复,或者按照陈芳的说法,就此拉黑李叔,从此再不联系?

但于情于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只是因为收了李叔的钱,还因为李叔对自己的态度,以及两位师兄对自己的关照。

终究还是熬到了周六,李叔打电话约我去他家里坐坐。当他提到我的河北老乡时,我只好以“他周末要做兼职,没时间”为借口,搪塞过去。李叔听完,觉得很惋惜,但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询问我想吃什么菜,他去市场买食材。

没有拉“陈芳”入伙,略使人遗憾,但这次之后,我和李叔算是熟识了。

后来有次他开玩笑说,他第一次邀请我,我就欣然前往,觉得我胆子真大。

我不免一惊:“胆大?我还真没觉得。”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有点后怕。虽然李叔不是坏人,但面对陌生人,思想太单纯未必是好事。

陈芳给我的建议,我并有遵循,以致参加工作后,我屡屡因为占小便宜的心理吃大亏。比如差点被骗进传销组织、被网恋的女孩钓鱼、被做护肤品的套路等等,不一而足。

接下来,聊聊王冬师兄。

容我先说句抱歉,之所以没有重点介绍他,是因为王冬的存在感有点弱。因为李叔的关系,王冬跟孟师兄、范师兄常有交集,但说来奇怪,范师兄、孟师兄在场的时候,他们从来不主动提王冬。只有当李叔偶尔提起的时候,才应付一句,然后便转移话题。

起初,我并不知道王冬为何如此不受两位师兄待见,直到接触过几次之后,我便深以为然了。

因为学医学专业的缘故,王冬要比普通本科生多学一年,即5年后才能本科毕业,这也意味着他要比别人晚一年就业。不过这不算最糟的,最糟的是,学医的就业,往往不如其他专业那么容易——好的医院,好的科室就那么有限的几个,何况医生是越老越吃香,进入医院系统之后,都要熬资历。要想成为主治医生,至少需要熬5年以上。另外,医院都比较看重学历,尤其是大医院。本科毕业只是入门,即便成绩再好,专业水平再扎实,也难有晋升的机会。这便逼着那些刚熬完5年的本科生,再继续攻读硕士,甚至再往上读博。

认识王冬的时候,正赶上他最迷茫的时候。

王冬老家是河南商丘的,因为家庭条件一般,还有一对弟妹需要供养,家里很希望他能早点参加工作,分担一下家里的压力。王冬也希望早点挣钱,进入市二院是他上大学以来的愿望。然而,作为石河重点医院,市二院不是谁都能进的,即便是医院实习,10人当中留下2-3个已经相当不错了。很多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争破了头,其中不乏研究生。

王冬知道,以自己的本科学历,想要顺利在市二院工作,简直难如登天,因此便有了继续读研的想法。然而,即便继续读研,也不见得一定能进入市二院,因为跟他有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

或许正是以上种种思绪的缠绕,导致他大一以来,便一直活在拧巴中;为人处世也有点抠搜,爱为了小事斤斤计较,并且开不起玩笑,尤其是关于金钱的玩笑。对他来说,这不只事关生活,更事关尊严——这或许也是孟师兄和范师兄不喜欢和他亲近,并尽量保持距离的原因所在。

李叔跟王冬认识有两年半了,比范师兄和孟师兄还早。因为王冬个人及家庭的特殊情况,从他上大三开始,李叔便对他进行了特殊关照,除了每月多给50元生活费,还隔三差五地请他吃饭,不限于周末,并且往南区跑得也很勤。住处距离南区近,情有可原,但李叔的偏心,还是让范师兄和孟师兄颇有些“吃醋”,尤其是多给生活费方面。钱是李叔的,李叔又不听劝,乐意给,师兄们也劝不住,便只好听之任之。

一次,我跟李叔在师大中区闲聊,提起王冬,李叔不免一声叹气:王冬和其余两位师兄关系不睦,他能感觉到,但他能做的其实很有限,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李叔无能为力。

言语间,李叔似在点拨我:既希望我不要像两位师兄一样,对王冬抱有芥蒂,也希望我能站在王冬的角度,多为他的处境想想。

说实话,我对王冬说不上讨厌,只觉得他稍有点可怜罢了。但那一次的温泉之行,却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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