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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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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贯钱,不能再多了。”

那精瘦的婆子用拇指在叶三娘齿间上下摸索了几下,才缓缓道。

“怎么成呢?我们养了十几年的姑娘,明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若不是闹旱灾……”三娘她娘急道,“贵人,您再看看吧!”

婆子将手从三娘口里撤出来,熟稔地在衣摆上揩了揩:“拎起来还没鸡仔大,顶天了也就两贯,你想要加钱?那就找别家去!”

“贵人!贵人!”

她娘赶紧拉住婆子的手腕,死乞白赖地讨着价钱。

今年天灾人祸一齐下阵,年初刚闹了匪乱,直到六月才平息下来,紧接着又是旱灾,从入夏一直干旱到秋藏,天上一滴雨水都没掉下来过。

门前一茬一茬枯黄的稻子,它们还未孕出穗就烂死在了地里。放眼望去,四处成片的荒芜景象,溪流湖水流经处只剩下皲裂的地皮。

叶三娘默默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立在一旁成了座雷打不动的石像。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爹娘铁了心要卖她换钱,她心里说不怨是假的。

三娘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死了一个嫁了,下面两个弟弟又是爹娘日后养老的保障……权衡下来,只有她里外不是人。

所以即使她在家里忙前忙后,讨好似的干着最累的活,吃着最少的饭菜,也换不来半分回转的余地。

最后成交的价格是两贯三百文。她娘含着眼泪送三娘出了门,在她耳边反复说着好话,又仔细整理了她的衣裳,这才放她离开。

亲人一场,叶三娘不免哭成泪人。

板车上的姑娘们个个哀哀戚戚,她的抽噎很快被淹没在哭声中。

“哭吧哭吧,总比饿死了强!”婆子捏着手帕,转而感慨道,“日后呀,你们还得谢我将你们买了去,去大宅院里头过好日子哩!”

日头悬在山尖上,照下来的光不算暖和,凉风一吹,那些暖意就轻飘飘吹走了。

驴车颠簸了几次,车上人跟着摇晃,一群女孩挤在一块,你碰我我碰你,磕碰间哭声断断续续,道路平稳后又哭得完整了。

姑娘们正哭在兴头上,全然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三娘想到自己穿着漂亮衣裳的样子,心里稍微有了慰藉。她悄悄抬起头,正巧与婆子对视了一眼,那婆子睨着她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跟车夫搭起了话。

车马换了一次一次,车上的姑娘下去一批又上来一批,这样轮转着,直到某天婆子招手让她下车。

三娘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她真怕自己太差劲以至于没人家要,最后被卖到窑子里。

“这家是个体面人家,进去了也是你们的福气,知道吗?”那婆子给她们好好梳洗了一道,似乎格外看重这次买卖。

三娘和其他姑娘一起点头。

“从进门起,你便叫做于凤。”婆子拿着身契指着一个姑娘道。

她一个个地取名,叶三娘也如获至宝地捡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即使她压根不认识字。

“婶子,能告诉我是哪个‘连’吗?”三娘破天荒地多嘴问。

许是心情好,婆子还算好声气地回了她:“莲花的莲。话说,你识字吗,问这么多做什么……”

叶三娘,不,叶莲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两个乖巧的梨涡。

她们从侧门进去,穿过一道道走廊,院里锦天绣地,栏边一丛粉白凌霄蔓延着开到板桥上,桥下清溪见底,铺有打磨光滑的深浅圆石,水里游鱼悠闲地漂过,又扭过身四散而逃。

饶是叶莲在路上见了不少世面,如今也看得呆了。

时值大旱,她几乎都是半渴的状态,一缸从百里地外挑来的水,一家五口人得节省着喝,叶莲每每只是沾湿嘴唇,不敢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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