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赵亭峥笑了笑,抬起骰子筒。
六,五,六。
大得毋庸置疑。
外裳输掉了??所幸初冬时分穿得厚,还输得起。
再一局,他仍旧道:“小。”
如若他的计算没错,一直赌同一个对象,不超过五局,他的胜率会超过九成。
五,六,五。
“再来。”赵亭峥笑得气定神闲。
赌桌的氛围逐渐地热络了起来,渐渐地有人围到了这台格外诡异、没有筹码的赌桌面前。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滚在赌桌上的骰子,渐渐回转过味来,吞着口水道:“这……这人一直在押同一个。”
而已经六局了,他没有赢过。
这不可不谓之悚然??赔率已经接近一比十了,难道这庄家运气就这么好,他运气就这么差?
第六局了。
赵亭峥停手,道:“你可输无可输了,再输一局,把你人输给我如何?”
楚睢抬眼看着她。
酒馆的灯光极亮,尤其是赌桌上,脏兮兮的赌徒们猩红着眼睛,啧啧咂舌地举在赌桌面前,有狂喜的,有贪婪的,赔率已经大到一个难以捉摸的数字,如果这是一台真正的赌局,楚睢已经满盘皆输。
而他轻轻道:“赌,豹子,三个一。”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连输六局,这一局的成本已翻了十倍,又押豹子,还要了点数,便是在这十倍上又翻了十倍!
无论赌的什么,这个人都疯了!
同时摇出三个一的概率有多小?更何况他押了小,对面却连连摇出五六,即便是骰子上灌了水银,朝上的也只会是“一”对面的“六”!
酒馆的氛围热到沸腾,众人齐齐挥舞着手臂,大叫着,焦急着,他们要看一场史无前例的惨败??亦或在微不可见的概率中,看见一场绝处逢生的翻盘。
人声鼎沸中,赌桌上的二人专注地看向彼此。
“就这么想做我的人?”赵亭峥笑了,“那我可吩咐掌柜的拿纸笔,写卖身契了。”
楚睢不置一词,重复道:“我赌豹子。”
骰子的脆响在竹筒里响起时,所有人都同时安静了下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苍白的手,熟练地在空中翻转、摇动,最后掷地有声地扣在赌桌上,犹如一口钟敲在所有人心头。
鲜红的数字,齐齐向上,整齐无比。
三个一。
刹那间,酒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这是所有负债累累的赌徒做梦都在妄想的绝地翻盘,他们叫嚷着,咆哮着,要庄家喊出这场百倍赔率的赌局究竟要赔给对方多少。
而那年轻的女子只活动了手腕,嗤笑道:“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她从赌桌上跳过去,抓起楚睢的手,在一片惊呼声中大笑着冲出了人群,兴许是撞翻了杯子,或者是桌子,总归楚大人洁白无暇的衣物上沾满泼上去的酒渍,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楚睢现在什么也不想,他看见赵亭峥的红发带,看见秋夜里深明的月亮。
“我说你不会后悔的。”客栈门前,栽着一株巨大的月桂树,赵亭峥在门前站定脚步,向他伸出了手。
手中是一粒鲜红的圆珠,与那日父亲递来的血蛊一模一样。
“解药,”赵亭峥言简意赅,“这是我的血蛊,它会和你身体里的血蛊同归于尽,这就是解蛊的办法。”
楚睢陡地怔住了。
赵亭峥的目光专注而认真:“真的。”
那些被迫的、狼狈的、尊严尽失的时刻,都将随着这枚血蛊的服下而消失殆尽,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有时不时发作的情热,不必做一条臣服于本能的狗。
“……为什么。”楚睢听见自己艰涩道。
赵亭峥有些讶异,她认真地思忖片刻,挠了挠头,烦躁道:“我不知道。”
他这些日子一直心情不好。
赵亭峥心中觉得,血蛊逼出的不得已,不是认真对待楚睢的方式。
见楚睢沉默,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道:“如果你担心的是你父亲那句话,那更加不必了。我不会让你走到绝路,亦不会不顾及你我情分……”
顿了顿,她轻声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楚睢垂眸看着她。
赵亭峥一不做二不休,把血蛊往唇上一咬,随即上前一步,掰着他的头压下来,重重地吻上去。
他的气味很干净,唇舌间,二人有着相似的酒气,赵亭峥闭着眼睛,又凶又横地把血蛊送进了他喉管中,确认他确实吞下后,才松了嘴。
“愿赌服输,”她擦了擦嘴,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挥挥手道,“回去睡觉吧。”
***
离开汉阳的日子越来越近,很快,整装的马车就安排好了。
“这条道要穿过山秦,”吴太守不无担心,“山秦匪类凶悍,殿下多多保重。若有所需,只管发信。”
赵亭峥点点头,伸手抓住了马车,一跃跳上去:“一定,那,我们可走了。”
吴太守与卢珠玉站在城头,吴大姑娘抱着书,很文静地向赵亭峥一众行了礼,托吴大姑娘的福,卢珠玉与吴允这对从前闹崩的上下属已和缓许多。
卢珠玉看着马车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忍不住冲上前去,大声道:“殿下??你一定要顺利登基,殿下!!”
秋风将她的声音卷散,回声不绝,马车已无影无踪。
她大概是听不到的。
卢珠玉怔怔地垂下手,怅然若失。
吴大姑娘轻轻走上前来,单薄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有力道:“小玉,你听。”
在辽远的秋风中,似乎有一声大笑着的:“??那是肯定!”
肆意又坚定,像她会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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