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秋十月,朔风起,夜深露重。
一场暴雨,冲洗了半个汉南府,连带着山路也泥泞起来。
“驾!”
一辆轻骑飞快疾驰在无人的青石路上,他提着马灯,飞也似地停在靖王府前,空旷的夜间响起剧烈的拍门声:“太傅来汉南了,快去把你家靖王叫起来!”
看门的门房是个年老昏花的婆子,她虽是年迈,去也知道此事利害,眼也不花耳也不聋了,健步如飞地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到靖王寝殿前,急匆匆敲了两下门,无人答应,她焦急不已,跑进去一看??
榻上棉被蜷成一团,一拍,登时瘪了下去。
夜半三更,这张榻上的人竟不知去哪里!
老妇陡然手足无措,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辆轻快马车行在山道上,夜间的山路马蹄踏着泥水的啪嗒声划破了夜空。
“眼前就是汉南府了,”车夫不满地絮叨,“这汉南靖王真是不知礼数,难道不知提前三日出城迎接么?”
车内寂然,片刻,冷冷一道男声道:“休要口出狂言。”
陡然间,夜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哨儿,这哨声又翘又亮,清脆无比,好像少年人悠游自在的郊游。
而紧随着这哨声的,是马匹陡然凄惨的哀嘶,大路上凭空横出一道乌黑的钩锁,车夫神色一厉,急忙勒住马头,喝道:“何人在此冲撞贵人车驾!”
哨响处一人大笑,看着摔作一团的马车,好像非常高兴一样。
陡峭山崖上,站着一道瘦削高挑的影子,影子身后还抖抖索索地蹲着个矮小胖子,一高一矮??他吃了一惊,这里无声无息地藏了两个人!
黑影一跃便下山崖,动作好似矫健的山猫,车夫看清她的容貌时,猛地一怔。
她长得实在太不像山匪了。
来者身穿漆黑短打,头上不用簪,只是用一根鲜红带两头穗的发带束着。腿很长,身量虽纤细,却不单薄。
单手懒洋洋地扣着一把银色的刀。
夜风吹在她苍白到半透明的脸上,甫一抬眼,她隔着穗子的笑眼便乌幽幽地看过来,分明冷淡,却桃花春水似的。
真是一张美人面。
而他却猝地打了个激灵。
那把苗刀,是把饮过血的凶刀。
赵亭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开口道:
“面生啊,头次来汉南?”
车夫有些害怕:“你是什么人??”
没等他说完,赵亭峥就有些忍俊不禁,她眼睛一眨,笑眯眯地,手上刀锋陡地一转,吹了吹,毒蛇般倏地横向车夫,他吓出来一身白毛汗,那刀的主人见此,很是戏谑地挑了挑眉。
然后苗刀倏地半路绕了个弯,挑逗似地探去了他身后车帘。
“含蓄得和新嫁郎似的,露面瞧一瞧?”
刀一挑便飞了半截帘子,车内之人一身白衣,从容素净。
赵亭峥陡地愣住。
阿南回过神来,也被这匪类戏得恼了,怒道:“什么嫁郎不嫁郎,我们公子可是……”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车帐子里探出来,赵亭峥的目光登时被他玉似的手指吸走了视线,再一转眼,男人已抬起车帘,露出半张脸,道:“阿南,退下。”
这声音着实戳人,低沉,却带着些青年的涩意,赵亭峥微微地转过头,闻到了车中浅淡地松竹香气,心想:“好香的人。”
月亮不知道何时爬了上来,赵亭峥看见他容色,猝地怔了一下。
男子一身素白长衣,俊秀瘦削,眉眼清隽,一双凤眼淡薄平静,素手带着几枚玉扳指,翠玉极为衬他,人道是美人如玉,到了他这里,却是美玉如人。
好一个俊美板正的青年。
正在这时,紧随其后的矮胖影子终于追上了她,他几乎是四肢并用来撵的,声音尖细,被山风吹出了一股披头散发的癫狂:“我的姑奶奶,姑奶奶,太傅的车马就要来了,您在这关头别再惹祸了??哎!”
周禄全急刹车,一见眼前景象,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惨叫:“??殿下,太傅真的要来了啊!”
此时的赵亭峥目光下移,也看见他了案上素印时,陡地一愣。
莹润的玉色上,雕着一只颜色鲜明的白鹤。
是宁朝二品文官印。
二品大员,太傅。
微怔片刻,她的目光落在了文官印旁,那里摆着一册线装的粗糙小书,她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大字??《不宁诏》。
里头以朱笔逐字批注,红红黑黑一大片。
……
这是前不久送到母皇案头的奏折,由于数目过多便被编成了籍册,主要内容是讽朝中诸王奢靡横行、豢养门客的。
她也在其中,罪行不同于众,为色孽,还有过于穷酸。
世人交口传说:“皮相生得太夺目,也不稳妥,不低调,穷成那模样,有失皇家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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