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2 / 2)
府门被撞开,一人身穿铠甲骑着兵马踹飞了府中护卫,他大喊:“林淮平平伙同谢成霁谋反,刺杀明德帝当场被诛!新皇陛下继位,林氏全府上下,一并缉拿候审!”
“大人!”
一声凄厉喊叫,许久未出门的娘亲手中拿着什么匆匆跑出,冲到院前,跪在马下。
白光闪过,天空中炸响了一声惊雷。
雨迅速打湿了她的衣裳。
郑绾书声声泣血:“林淮平所犯罪证,妾身早已悄然搜集齐整,今日不得已才敢呈上!妾身只望陛下念在妾身一片忠心,妄求孩儿平安!”
林衔月将官兵闯入府之后的事说与谢昭野听,声色平淡,人像个雕塑,彷佛讲的是别人的事。
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谢昭野站起身问:“难道你真的信你父亲造反,万一那来往信件都是伪造的呢?!”
林衔月抬头,面庞展露出迷茫,她轻声道:“她是我娘……”
“那她早就不是你娘了!”谢昭野情急气道,“庆临帝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人!”
谢昭野一拳锤向房中的立柱,整栋房似乎晃了一下,他转过身问:“那你说,为何你们之中,只活了你?”
林衔月在回忆中仓皇笑了一声,音色里透着苍凉的嘲弄:“传旨说,二人之中,只能选一个,她便选了……”
“林渡云!”
谢昭野一拳袭来,林衔月反应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身子无力地摔倒在地。
“若我是你,就算二人里只能活一个,”谢昭野指着她,声音里满是控诉,“我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明璃活着!”
他说的没错。
娘选了兄长,但兄长将机会让给了她。
林衔月的胸口像被撕裂一般剧痛,喉间一阵腥甜,竟侧头吐出一口鲜血。
防备不及,毒性攻心。
“你?”谢昭野一愣,刚伸出手又立马放下,他后退一步,“别装模作样了,林首座可真会演戏,身为长子,你不孝,身为兄长,你不义!身为人,你不配!”
字字诛心。
林衔月又吐了一口血。
“大人,大人!怎么今日这么严重!”
绿瑶听见动静跑来,可林衔月身子骨像是被抽了般怎么也扶不起起来,她急得转向谢昭野,“世子,您帮我把大人扶到床上去吧……求您了。”
谢昭野愣住,还是强硬道:“他活该!他不配待在这间房里!”
“绿瑶……”林衔月抹去唇角血渍,勉强撑起身,声音微弱,“我没事……我自己能行。”
她在绿瑶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面色比昨日更加苍白。
谢昭野侧过眼:“慢走不送!”
绿瑶扶着林衔月离开了,房间里只剩谢昭野,他看着地板上那摊血,盯了许久,最后掏出手帕,蹲下身将血迹一一擦了去。
夜深人静,他将一旁薄被仔细盖在旧衣上,吹灭了所有蜡烛,而后静静离开了房间,找了间客房睡下了。
林衔月休息在林渡云的房间,浑身发冷的刺痛中,她脑海中全部都是兄长最后说的话。
他说:“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林衔月很想问问他,他是不是也还活着。
一早,无间司传来消息,庆临帝召见林衔月进宫禀事。
御书房,首辅贺砚忠、各部尚书和几位皇子同在议事,林衔月最后汇报完近况,众人以为议事即将结束。
礼部尚书张煜之想到什么,斟酌道:“陛下,礼部侍郎顾文谨因故被羁押,临近年节,礼部诸多事务无人负责,臣以为……”
“张尚书有话不妨直说。”庆临帝挥手道。
张煜之看了一眼一旁静默的大皇子谢宣宇,“詹事府司丞高允和品行端正,本就熟稔皇子教育与宫内礼仪,堪为礼部侍郎的合适人选。”
这人林衔月略之一二,虽有才学却多为敷衍了事,与张煜之更是表侄关系,其意图不言而喻。
这时,二皇子谢宣成突然出言:“儿臣认为不妥,父皇可能不知,詹事府司丞高允和实则懒散,儿臣举荐鸿胪寺少卿周廷川,他曾在翰林院编修过重要典籍,对历代礼制烂熟于心。”
周廷川实则是二皇子谢宣成的党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都想提拔自己的亲信。
这时,林衔月竟上前一步:“大殿下也有所不知,周廷川当年利用职权中饱私囊,这才离开翰林院。”
庆临帝见林衔月插话,眉头微挑,眉眼中闪过讶异,他前倾身笑着试探问道:“那依林爱卿之见,该由何人担此重任?”
林衔月拱手道:“臣以为,还是礼部侍郎顾文谨最为适合,他虽因言失慎受罚,但其对礼制典章的精通无人可比。”
话音刚落,三皇子谢宣霖也上前一步,“儿臣以为林首座所言不虚,顾文谨虽为人守旧拘泥,但正因严守礼法,才堪当重任。”
三皇子谢宣霖最小,上月刚过了十八生辰。
庆临帝凝思片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林爱卿是不记得他出言阻挠你的婚事?”
林衔月神色不变,恭敬道:“臣记得,正因如此,世人多言无间司行事不公,臣愿已此事昭显陛下宽宏大量,且年节庆典是由皇后娘娘筹划,此事关系皇后母仪天下之名,臣不敢让皇后失望。”
庆临帝沉思片刻,倏然一笑,“那既如此,便依林爱卿所言。”
他斜眼看向低头的两位皇子,道:“顾文谨官复原职,散了!”
此次举荐,其实就是两党暗中较量,庆临帝最见不得自己还没死就有人盯上自己的龙椅,但也杜绝不了皇子们暗中拉拢亲信,相比之下,顾文谨是为数不多的前朝元老,立场独立,性情刚烈,对繁文缛节贯彻到底,谁也无法收买。
午后,林衔月将无间司犯人送至刑部处理,再踏出衙门,竟看见谢昭野身着一身浅紫直裰站在衙门外。
谢昭野见她出来,立刻像见到鬼一样背过身去,嘴上暗骂倒霉。
但过了一会,他转过身,见林衔月支走身边的下属,于是懒散走近,可走到了面前,又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日天阴,冷风刮进衣袍,谢昭野打了个喷嚏。
林衔月半阖着眼,开口打破僵局:“世子??”
“我是假借探望郡主坐马车溜出来的,保证没人发现,你可不能借此说我!”他后退一步急速说。
林衔月侧过头抑住勾起的唇角,淡然问:“世子在此等候,是为了顾侍郎官复原职的事?”
谢昭野脸红了一瞬,嘴硬道:“我是来接顾侍郎的!才不是来谢你的!不过……”
“昨夜……”他低下头,抠了抠脑袋,极其敷衍地说了一句,“对不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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