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2 / 2)
林衔月瞥了他一眼:“外面眼杂,也不好看。”
谢昭野眯起眼睛,“你胡说。”他不情愿将帷帽戴在头顶。
府门重新打开,陆简立在两辆马车前。
“首座。”她行礼,见林衔月点了点头,手一挥,身后进来几名杂役,将小宅里不多的物件送上车,装满行李的马车先行一步。
林衔月回头,伸手做邀请状:“夫人,出发吧。”
陆简闻声看去,却看到徐徐踏步的“郡主”有些惊讶,她未曾见过郡主,没料到身量如此高,还如此壮阔。
“卑职陆简,见过夫人。”陆简垂首躬身,心中有些疑惑却并未表达。
谢昭野走出门的姿态是控制了的,在绿瑶陪同下,小步慢行,腰肢轻扭。
林衔月不禁感叹他会的倒挺多。
绿瑶向陆简打了声招呼,掀开车帘将谢昭野送上马车,林衔月也跟了进去,再没有看这间小宅一眼。
哒哒马蹄中车轮驶离,两旁的街道逐渐喧闹起来,小贩叫卖,孩童玩耍,不似地方寒苦,京城无论何时都是热闹的,只是今日的笑声,明天可能就会被其他人代替。
左拐,再右拐,一路直行。
路线没错,林衔月撩开车帘,刺骨的冷风吹上面庞很是凉爽,回家的路她梦里做了无数遍。
“风大,大人小心着凉。”绿瑶牵起林衔月的手拍了拍,眼眶有些湿润。
吁一声,到了。
林衔月恍惚下了马车,午后的阳光颇为温暖,门口的石阶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她和林渡云从小就坐在这等父亲凯旋,角落上刻的无数个正字早就不见了踪影。
朱红大门一旁,左都御使的“郑府”牌匾摔在地上,工部派来的杂役,正将一扇新的牌匾挂好。
杂役让开,林衔月看到二字??
林府。
谢昭野和绿瑶下了车,陆简适时说:“那卑职先行告退,首座,烟火失窃有了些线索,副座说还有一些事需您定夺。”
余光里,谢昭野右手下意识攥了一下裙摆。
林衔月点点头,“好,稍后我便去。”
林府曾是一座宽阔的三进院,虽经工部修缮,但只处理了明面上的问题,门窗墙瓦勉强整齐,庭中树枝东倒西歪,假山苔痕斑驳,哪里还有当年的精致与风光。
府中一百多口人,如今物是人非。
“大人,这几天我会收拾齐整,您放心好了。”绿瑶轻声安慰。
“你知道什么?”谢昭野忽然插话,抬手指向庭院的角落,“你看那假山,原本可不是这模样,这柱子,我记得以前是红色的,涂的油亮亮的……灯笼都挂了好几个,这还种满了花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最终跑到南边最大的槐树下,像个小孩子一般高兴,“这里还有个秋千!等会我就让人做个一模一样的!”
林衔月一怔,小时候谢昭野总爱来府上抢她的秋千坐,没想到其他的也记得这么清楚。
“咚咚。”府门外的铜环被扣响。
绿瑶正准备去,谢昭野身形一动,提着裙子大跨几步抢先跑去开门:“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慢!”
墨竹带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裕王府的五名下人,还有不少行李。
“世……呃,郡主好!”下人们急忙改口,看着世子穿着一身裙子,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显然知晓了早上的事。
林衔月松了口气。
“嗯,不错!”谢昭野神情满意,小声说,“来,都进来,快点。”
“世子爷这身……”下人们放下东西好奇道。
“如何?”谢昭野抬起宽袖,扭腰做了一个以袖遮脸的动作,似乎和他们关系很好。
“好看!”墨竹抢先说,“公子这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哎哟!”
墨竹被敲了一脑袋,谢昭野叉起腰道:“说什么呢,本世子可是纯爷们!”
绿瑶忍不住笑了一声,下人们这时才注意到林衔月存在,急急忙忙行了礼后,老老实实站好不再说笑。
“别管他。"谢昭野白了林衔月一眼,随即便开始指挥下人打点院内,像个影子一般窜来窜去,到处指点,一时分不清这里曾经住的是谁。
“大人,您先去忙吧,这里有我。”绿瑶转头,那边,谢昭野正抠着脑袋,回忆水池里之前有几条鱼。
“世子我会看好的。”绿瑶道。
林衔月点点头,临走之前想起什么,脱口而出:“六条,但被世子抓死一条,只剩五条了。”
绿瑶愣了片刻,笑起来说:“知道了,大人快去忙吧,我转告世子。”
太阳一落,京城便萧瑟起来,灯火下,凝结的冰面变成一条条闪光的河。
林衔月处理完事务又到了晚上,今日牢里那人施了酷刑却一句话不说,只好命人看着,先行回了府。
一到长街,远远就看见府门口点了灯,一旁百姓对着牌匾指指点点。
马蹄踏雪渐近,百姓一看来人,受了惊吓一般小跑走远。
下马牵绳,门扉里像是有人候着立刻打开,一名下人上前,毕恭毕敬接过缰绳:“大人辛苦。”
林衔月有些不习惯,自己府中怎么配置如此齐全。
她轻声道谢后走进院里,府内处处亮着暖灯,院中的陈设与十年前竟然隐约重叠起来,树影花香,流水潺潺,槐树下竟真的有一个秋千。
微风拂过,秋千前后摇摆,像是谁正在玩耍,靠近看,这秋千和当年一模一样。
“大人这么早就回来了!”绿瑶迎来,脸上挂着笑容,“没想到世子这么厉害,您府上原来真好看,这秋千很结实,世子晃了一下午呢。”
林衔月目光停留片刻问道:“世子呢?”
“他……”绿瑶敛起笑容,“他好像在您原来的房间,说他要住那。”
林衔月心中莫名一紧,提步向西厢房走去。
门没关,屋内高高低低点满了灯,谢昭野竟给这也添了不少物件,烛台、花瓶、屏风,似乎每一件都和当年极为相似。
谢昭野坐在桌前,桌案上放着一个木盒,林衔月走近越过他的肩头,木盒里竟然躺着一只自己过去的簪子,不仅如此,还有手帕,木雕,甚至还有那顶偷来的盖头。
“你……”林衔月不禁出声,“怎么存了这么多东西。”
谢昭野愣了一下,微微侧目,轻轻叹笑了一声说:“我不像你,把自己家人都忘了。”
他将木盒里的东西一件件认真摆出来。
最后,他站起身捧出一件又脏又旧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深褐色的痕迹,只有衣袖处能看出是鹅黄色,他捧着它,将它铺到林衔月当年睡过的床上。
谢昭野伸手,轻抚这件旧衣服。
“我带你回家了,衔月。”他喃喃说。
林衔月认出来,这件衣服就是她当年穿的那件,换在了兄长林渡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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