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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落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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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前院,客室窗下。

“这是张掖特酿,名为?得春起。”荀白抬起手掌,“君侯请用。”

商曜看了他一眼。

“我明白君侯用意。”他慢慢笑了一笑,“君侯宏图伟略,我亦信服。如今使君愿意倚靠,我更无二话。然我不愿离开张掖,晋阳于我父子二人,也实在山高水远。”

“以将军才干,”商曜抬一抬眼,“略感可惜。”

荀白还是笑:“是君侯肯抬举。”

“我父亲少时才是真正的骁勇。”他转过脸,平静望向窗外冬夜,“凭此得到各方招揽,开出诱人筹码收用。最终卷入洛阳乱局,被宦官所害,负气死在狱中。如今想来,是非成败转头空,春风不染白髭须。人这一生,唯青山常在尔。”

商曜沉默片刻,淡声道:“我尊重将军意愿。”

“君侯比前两年稳重多了。”荀白抬了抬手,笑意释然,“十六岁那会被回绝,是直接写信叫我有本事就永远不要投靠你,被羌人逼死也别找你,说凉州迟早也是你的??倒确实是你的了。”

商曜低下头,还是礼貌道:“那时不懂事。”

荀白望一望他:“两年前,翩翩才十四岁呢。”

商曜神色一顿。他都不想提的,对方还主动说。

“其实比起姬使君,李夫人才是负责教养翩翩的那个。”荀白颔首,“使君举家来凉州时,这孩子不过四五岁,离开洛阳那种富贵之地,乍然迁居苦寒边陲,可想而知是不好过的。凉州一直不安定,羌胡频频作乱,贵族教导孩儿的方式就不大一样。以翩翩的性子,有时或许行事蛮横,爱闹脾气,实则本心十分纯善。”

商曜只道:“没想到将军更想跟我说这些。”

“她自幼学剑的那武堂,主人是我麾下一位郎将,姓穆,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在战场受了伤,其妻家境又相当殷实,不肯他再冒险,就辞掉军中官职。”荀白平静道,“如此相识,不算什么渊源。且武堂里的孩子,年纪都和我儿差不太多,有时就一道受我教养几分,素日里并没有来往。”

商曜静了一静,倏地绽开笑容,笑意轻轻浅浅。

这是怕他对她有情绪,来迂回解释了。

“即便嫁过人,只要我喜欢,”他盯着荀白,定定道,“就都是我的。且我也没时间芥蒂妇人过往。”

他一点都不在意。

为什么要在意?

“不芥蒂也分很多种啊。”荀白垂下眼睛,笑容温和,“是真心接纳的不芥蒂,还是不那么在乎的不芥蒂,这都不一样。”

“天下驰道于男子而言,不过奔波时长不同。”他续上酪浆,“于嫁出去的女子,有时却就是天堑,要与亲人诀别。如若不是足够真心,就实在太过遥远了。”

商曜默然。

“使君这个人,”荀白稍稍一停,“是个好官,也是位好父亲。他疼爱翩翩,真心毋庸置疑。但你们年纪太轻,或许不大能明白,无论多好的人,在为人父母前,首先也还是他自己。但凡是人,都有私心。”

“如今凉州虽未大动,但军营衙署里来来去去,有你并州籍贯郎官,以后正月前也要送信去晋阳述职。你人年轻,没有妻妾,他把膝下适龄女儿嫁给你,百利而无一害。”荀白慢慢道,“有时许多行为刻意,是想极力促成亲事。翩翩容貌很好,男子很容易误以为滋生爱意。但抛开这些,君侯也该问问自己内心,是否真的有那么喜爱她。”

说到此处,不禁看对座一眼。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荀白垂眸:“她一个凉州女子,没有你的支持维护,在晋阳独木难支??她这个性格是一丁点委屈受不得的,一旦过得不痛快了,你又时常不在晋阳,莫说孝亲舅姑、经营妯娌,只会叫你家内宅鸡飞狗跳,她真的会。你在外征战疲惫,归家还不得安宁,迟早也会和她离心??所谓至亲至疏夫妻。你喜欢她鲜活,到那一天,她不活泼了,你也就不喜欢了。”

商曜依旧不语,唯指腹相接。

“但话说回来,若君侯耐心够多,待她够好,等她真正长大,一定会叫你惊喜。”荀白含笑,“翩翩呢??政敌毒酒端到眼前,她比你先踹翻,绝不哭哭啼啼。”

至此自觉该说的都说了,举一举酒觞:“她视我为兄长,酒后思及小妹前程,难免多嘴几句。君侯莫怪。”

商曜怔了一怔,低头举起酒觞,和他轻轻一碰。

归了驿舍,路过隔壁上房,脚步一顿。

张掖边远,并非大郡,驿舍远不及姑臧和金城的齐备。二楼檐下不过一盏粗简灯笼,烛芯也用廉价膏烛,烛光昏暗摇曳不说,在这冬夜里,隐隐升起一缕焦躁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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