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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屠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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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城郡西南方向的河湟地区,湟水自西向东,形成一道狭长走廊,河谷两侧为祁连余脉。夏季是羌人的高原牧场,冬季来临,他们则在低地的碉楼之中避寒,此为“羌落”。

一顶中央高碉之中,诸位羌人部落的首领和祭司正在议事。

“依我瞧,那汉人的话可信!”先零羌首领迷乌率先道,“晋阳城来的那个小儿郎,听说连二十岁也没有,牙都没长齐。哪个汉子能服?如今金城驻军大批往北调,就是要防武威来人,我看,他们迟早血战一场。”

“这小儿真是横!”湟中羌首领柯耶亦忿忿,“他手下的人一抓到何将军就去给他报信,不想他一到,人都没下马,先拿剑把何将军的耳朵割了??我要是金城人,我也万万忍不下这口气。”

迷乌深以为然:“是!这黄口小儿,年纪轻轻,无法无天。殊不知失了民心,注定一事无成。”

一旁大祭司乌苏却谨慎道:“如果金城军真不服气,为何不当场发作?听说那小儿中途还回了姑臧,半点没放在心上。”

“自然是要等人走了,才好见机行事。”柯耶撇撇嘴,看向正中,“狼莫,你拿个主意。”

他口中的狼莫,乃烧当羌现任首领。烧当近些年迅速崛起,已是西羌最强大和骁勇的部落,狼莫自然也就成为了河湟一带羌人的大统领。

狼莫沉默片刻,脸上一狠:“无论如何,要去抢一通。不然实在没法过冬。”

“此番不止是抢。”迷乌抢着道,“从前过冬,那个佟复总是不让我们太乱来。如今汉人内讧,金城郡内空虚,依我看,不如叫人都下山,把金城搬空。”

“那你就中了那汉人的计了。”乌苏冷冷掀他一眼,“他一直是何敞的心腹,你们又不是不知。现下何将军死了,汉人又看重家世身份,凭他和那个张广根本无法扭转局面,想借我们的势夺回金城,向那晋阳小儿复仇罢了。”

“这又碍不着我们什么。”柯耶不屑道,“他想就想!如何?且他也说,若我们能助他成事,杀了那小儿,今后可放我们进武威陇西肆虐,力保一路畅行。天赐良机!”

狼莫眉宇一动。

思忖许久,又道:“再派探子去望。看金城郡内是否有异动。”

一个时辰后,探子来报:“金城驻军大部调往令居,正是武威方向。”

“有乌鞘岭拦着,那小儿的部曲一定还没到!如今金城郡内,可是只有食物和女人。”迷乌腾地起身,看向狼莫,“机不可失!”

狼莫长子山骨这时方开口,双眸炽烈:“阿者!依我看,怎甘心止步抢掠?汉人自相残杀后必折损巨大,并州骑兵又不了解我们地势行军,金城还有祁连山和乌鞘岭为屏障,若能占山为王,经营才是长久之计!”

狼莫一时不语,却显然是颇为心动。众人闻言,高呼附和,神色狂热。

狼莫攥住手,默然稍顷,扬声道:“点兵!”

待几位首领各自散去,叫过山骨叮嘱:“你率你的轻骑断后,不必冲锋。让他们打头阵。”

山骨一拍胸脯:“阿者放心。”

羌人擅山地冲锋作战,搏杀亦极为英勇,主力部队人数虽一直有限,对上汉军却总能以少胜多。今日金城军备空虚,众人先前就清楚,只要这番抢彻底了,今岁族人过冬就再也不愁。各部落都有自己的算盘。狼莫出碉楼进了山道,就见骑兵乌泱泱压满山头,迷乌柯耶等人身后旌旗猎猎。

乌苏皱一皱眉:“怎来了这么多人。”

“冬天太难熬了!”迷乌摁紧毡帽,有意说给乌苏听,“祭司有所不知,今岁水草不丰,各家储备牛羊根本不够养活人丁,小女婴都只能饿死。不去抢汉人的口粮,难道我们就只配活活挨饿吗?”

柯耶转头,咧嘴道:“祭司家中牛羊多得吃不完,不会明白的。”

游牧部落,无论生存境况如何,不可怠慢供奉神明之人。他们虽接受了,也信服,到底心有不平。

乌苏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思忖片刻,还是打马去到狼莫马前:“大汗!”

狼莫侧目。

“各部都出动精骑!”乌苏焦急,“若是金城有诈,只怕后果我们无法承受。依我看,不如保留我部主力??”

山骨喝道:“那我们还能抢到多少?更是白白出兵。”

狼莫沉默许久,转向身旁:“你确定,张广那个杀猪的……靠得住?”

官职低微,少言寡语,家里是屠夫,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这种人用汉话说,岂非臭鱼烂虾?何将军酒席时都说过好多次,全靠自己替这个张广兜底。

佟复手心凉汗涔涔,面上却一片坚毅,毫无动摇之色:“可靠!他同我家何将军共事多年,能力是有的。这番被那小儿折辱,断断不会放过。”

乌苏眉心紧皱:“以你金城驻军,能够抵御多久?”

“有乌鞘岭,至少五日。”佟复深呼吸,“且那小儿是晋阳人士,从未到过凉州。他走不快。”

山骨胸中抱负熊熊燃烧,满得要溢出来:“阿者!不要再犹豫了!今日过后,我们就是金城的新主人!往后,我们就是凉州的新主人。”

狼莫咬一咬牙,伸出屠刀:“出发!”

羌人部曲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达积石关。此地为一险要谷地,黄河穿峡而过,战时一向是汉军防羌东进的关隘。大军行到峡谷中段,狼莫忽然抬头,耳尖警惕一动。

“什么声音?”

隐有震地隆隆,从地底传送而至。

佟复闭一闭眼,忽拔刀仰脖,高声道:“晋阳小儿!将我葬在祁连山!善待我父母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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