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1(2 / 2)
顾云来一怔,盯着他看了两秒,笑容慢慢收了回去,“你别这么喝,”他语气终于认真了几分,眼神落在许天星的手上,“真的,看着难受。”
第二杯开始,许天星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带着酒精浸润后的沙质感:“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猝死病人,是在急诊实习那年。”
“凌晨三点,男的,三十六岁,熬夜打麻将回来,刚洗完澡突然倒地,送来时心跳已经停了,我跟着带教老师上去做按压,压了快二十分钟没救回来。”他说得很平静,像在复述别人的故事,语气却一点点沉下去,“那时候手都麻了,老师拍拍我肩膀说,‘可以停了’。我就停了。”
他低头看着杯子,像是又看见了什么,“他老婆在走廊上崩溃大哭,儿子才五岁,坐在椅子上不说话,那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多压几下,会不会……就不一样。”
顾云来看着他,没有打断,只是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眼神专注而温和,吧台的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呼吸、心跳全都静止,瞳孔散大,我听着监护仪的声音,感觉自己也快死了,旁边的主治拍了拍我肩,说,'别吓傻了,习惯就好。'”许天星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低头笑了笑,笑得有点涩,眼角微微皱起:“后来我以为我习惯了,可没有什么能真正让你'习惯'。你知道你救不回来,可你还是想救。”这句话几乎是叹息般溢出,带着千百次抢救失败后的无力感和不甘。
顾云来默了两秒,举杯轻轻碰了下他的:“你救了。”简单的两个字,却承载着无声的支持和认可。
许天星手指拢着杯壁,盯着酒液缓缓晃动,光线在琥珀色的液体中折射出温暖的光晕。他声音几乎是喃喃:“我知道。”然后他轻轻吐出一句,“可那家属不会管。”
像一滴水落入封闭的空间里,激不起波澜,却让人听见回声,他们周围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只剩下杯中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
顾云来没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酒杯,杯底的液体泛出一道琥珀色的光,他盯着那光,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得像是怕吵着什么:“那家属不会记得你救了多久,按了几下,哪一步用了多少秒。”
“但我记得。”许天星没动,只是眼神轻轻偏了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心口。
顾云来像是怕他误会什么,又低声补了一句:“我不是在安慰你,我就是……不想你一个人记得这些。”
那句话说得太轻,太淡,像是落在水里的烟,听见了,却没法回应,吧台背后的灯光透过酒瓶,在桌面上投下七彩的光影,照亮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暧昧。
许天星垂下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却带着点笑意:“你以前不爱喝烈酒的。”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像是要从过于沉重的气氛中抽身。
“是啊,”顾云来举起杯,碰了他一下,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可你爱喝。”。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地说:“六年前你喝完两杯就不说话了……现在喝完两杯才开口。”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的温度。
许天星轻轻“啧”了一声:“少翻旧账。”语气虽嫌弃,眼底却已有了一丝暖意,像是冰层下慢慢流动的暖流。
“不是旧账。”顾云来看着他,语气轻得像羽毛,“是我没听够你说话。”
话落,吧台里轻柔的爵士乐正好停了一拍,然后缓缓换了下一首,萨克斯的音色低沉而悠扬,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空隙。
像是他们之间某种迟来的沉默,也终于换了调子。
他俩从酒吧出来时,已经快半夜,寒风吹得街角招牌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路灯被拉出一圈淡黄的晕光,模糊了城市的棱角,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顾云来叫了代驾送许天星回家,自己也跟着一块上了车,许天星没说让他走,也没说让他留下,就由着他跟着自己,他安静地靠在后座窗边,一路没说话,眼神飘向窗外,透过玻璃看着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像是无数漂浮的心事。顾云来也没多问,像是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份沉默。
许天星家在市中心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旧小区,但打扫得干净,餐桌上放着一束已经有些干枯的花,顾云来看着,才想起,许天星是很喜欢鲜花的。屋里很静,客厅没有开灯,只有阳台风吹过窗帘发出的簌簌声,像夜色在说话。
两人一人一杯温水,坐在沙发上,背后是夜色,面前是安静,谁也没先开口。也没人拿起手机,没有刻意的沉默,只是两个疲惫的灵魂在黑暗中寻找着片刻的平静。
许天星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点没来由的疲惫:“你走也行,我一个人也可以。”
顾云来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轻,像怕吵醒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说完后,,就那样静静坐在沙发另一边。
他们之间隔着一只浅灰色的抱枕,谁都没有越过那道分界线,但也谁都没挪远。
夜越深,屋子里只剩下一点点暖黄,照不清人脸,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这点光线刚好够看清对方的存在,却又不至于刺眼,像是为这份沉默专门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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